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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疑問道:「郎君是不高興了?」
郁琤搖頭,「沒有。」
他正襟危坐道:「我只是不太相信這些鬼神之說罷了。」
玉鸞卻說:「可郎君上回不是說鬼神之事須得敬重嗎?」
敬重?
郁琤發出一聲冷笑,看著馬車窗外遠去的長青觀,目光很是陰沉。
「那長青道長自己就生得賊眉鼠眼,尖酸刻薄,且言辭惡毒無比,很是討人不喜,倘若真有面相手相之說,他這道長早該做到頭了。」
玉鸞看著他不屑鄙夷之色,愈發茫然起來。
可他上回不是還覺得人家德高望重仙風道骨嗎?
玉鸞忽然發現這男人的心真是海底針。
他一時一個樣子,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當天郁琤忽然忙碌起來。
他送玉鸞回去之後直接去處置一些堆積的公務,盤點盤點自己的兵冊,又隱秘安排了幾支軍部從四個方向暗暗蟄伏下,將昱京視為囊中之物,包圍起來。
到了深夜,郁琤在四方閣拉著部下議事,待部下們被他商議的哈欠連天,睜不開眼,他才放人回去睡覺,自己也直接就在四方閣歇下了。
只是等到月亮都快沉下山時,他都始終瞪著雙眼睛無法入眠。
他並不生氣。
只是他的心口實在是窒悶無比,令他難以入眠。
他將值夜的和溪叫了進來,連夜吩咐和溪往那長青道長門口潑灑黑狗血,為長青道長驅邪破煞。
還德高望重?
郁琤一臉憤懣地坐在榻旁。
他看那老東西分明就是中了邪,上輩子怕不是王八成精,專程給人掐算綠帽子命!
隔天長青道長在一個清新美好的早晨打開門後,看見一院子的狗血之後跌倒在地,嚇得閉關了半年的事情便為後話。
總之郁琤當日被氣得不輕。
但到了第二日,他便已經說服了自己。
昨夜是他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實則只要自己往後都不信鬼神,綠帽子自然也就戴不到自己頭上來了。
想通了這點,郁琤出門辦事,又是精神飽滿的狀態。
他這一番奔波,倒是將自己接下來的計劃疏通了不少地方。
回府的路上,郁琤坐在馬車上,隔著側窗看見一對賣絹花的老夫妻。
妻子在家裡做了湯食過來,怕丈夫在外飢餓,特特送來給丈夫填腹。
而丈夫則也不忙於去打開湯食,反而拿出了一方帕子來,給妻子滿是皺紋的臉上擦汗。
又趁著對方不備,偷偷給對方戴上了一朵自己做的絹花。
那場景看起來很是溫馨,很是恩愛。
郁琤下了馬車,去了那對老夫妻的攤前。
老翁扎絹花的手藝極好,那些絹花看起很是逼真,美麗至極,應當是京中女郎喜愛之物。
老翁製作絹花多年,推薦起來也很有經驗,見他周身流淌貴氣,知曉他非常人,便選了式樣最好的兩朵。
郁琤拿來打量,發現一朵是淡青芍藥,一朵是水粉芙蓉。
他皺了皺眉,倒是覺得這兩個顏色太過寡淡,很是無趣。
他放下那兩朵絹花,轉頭卻一眼相中了一個碩大的紫色牡丹。
紫色富貴典雅,牡丹雍容華貴。
比起那兩隻小小的,這個戴在頭上卻足以在第一時間引起旁人的注意,簡直符合極了玉鸞那樣艷美情態。
也唯有這一朵能勉強襯托出那個女人美麗的十分之一了。
他目光很是挑剔地留下了這朵,老翁雖愣了愣,但仍是賣給了他。
等人走後,老翁才低聲道:「這朵只是扎得大一點,顏色誇張了點,也是為了裝飾我這攤子,讓人好知道我是買絹花的而已。」
哪曾想真有人買。
老媼咯咯笑著,只轉身去給老翁盛了湯來。
郁琤揣著紫色牡丹絹花回到馬車上,馬車繼續前行。
這回又讓他看到了一對賣豬肉的夫妻。
丈夫送豬回來,不知為了什么正在與找來店裡的妻子爭吵。
郁琤聽了一耳朵,只隱隱聽見丈夫指責說:「男人在外面做事情累死累活,你一個女人不好好服侍家主,問那麼多做什麼?」
那個當妻子的當即垂下腦袋,很是慚愧。
郁琤見狀心想,看來又是一對怨侶。
他與玉鸞就不會這樣。
他們再是不濟,也是前面賣頭花的阿翁和老媼了。
這廂玉鸞在府中幾日總算察覺出了幾分不對。
府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生出了些流言,那些侍女僕婦在私底下偷偷議論著關於楚氏女郎的事情。
有人說,她表姊在郁琤的私宅做事,見到一個女郎自稱是楚氏女郎。
也有人說起楚鎏醉酒之後,背地裡斥責玉女郎假冒楚氏女郎身份的言論。
玉鸞倒也不去呵止她們,只是平靜地回到了房間裡。
其實有這一日是遲早的事情,真要發生了她也並不訝異。
畢竟楚鎏先前幾次三番試探,她又不是傻子,既知曉事情遲早敗露,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一律推做不知。
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
既然如此,她恐怕也要更早地想好,怎麼從郁琤身上把玉匙拿回來了。
她正思考著這些事情,郁琤卻陡然提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