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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的荀肆還沉浸在存善的悽苦身世中,絲毫不知自己的頭上已被萬歲爺扣上一個「蠢」字。
「喜歡戲水?」
「?」
「今日早一些時候,不是下水了?」
「您如何得知的?」荀肆眉頭一皺,雙手在膝蓋處一握。雲澹眉毛微揚,都說到這了,總該懂了吧?
那人卻雙手攥在膝頭,幽幽說了一句:「皇上,派人暗中保護臣妾了?」
……
雲澹猛的想起太監們常說的一句話:羊肉未吃到,反惹一身騷。話糙理不糙,說的就是自己啊!多管這閒事做什麼?
第8章 君若揚路塵(三) 帝王心灰意冷:完了……
雲澹欲起身出門,又覺得荀肆可憐。隻身來到京城,永和宮內的一汪小水泡能都能令她撒起歡。轉而想到令她陷入這樣境地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便有些補償之意。
「帶你在宮裡走走?」他話音剛落,那隻小肉球便跳了起來:「走哇!」與昨日的陰奉陽違不同,今日這喜悅是真心實意的。
雲澹頗有成就感,這皇后倒是好對付。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永和宮,雲澹走在前頭,荀肆亦步亦趨走在後頭。
「皇上的園子真是好看,在隴原可見不到這樣的花園。」
「嗯,好看你就多看看。」
...
「但咱們隴原地廣人稀....」
「那你也回不去了。」雲澹打斷荀肆的話,他就是這樣的人,講話溫和,但冷不丁冒出一句來,棉裡藏著針呢!千里馬心道這皇后莫不是個傻子吧?當著皇上面前說這個?還想回去怎的?
那頭荀肆聽他那樣說,覺得不對勁。他好像噎了自己一句?荀肆咂摸著那句話,咂摸出味兒來,感情這廝是這種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回去回不去的,在大義哪兒立著都是臣妾的根兒。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荀肆追了兩步上去看雲澹的臉色,阿大說了,伴聖駕可不是鬧著玩的,得揣摩帝王的喜好,機靈些。果然,帝王嘴角微微一扯,顯然喜歡適才那句。
嘖嘖。
喜歡別人拍馬屁啊...
「你看什麼?」雲澹停下來,看著身旁這個小腿兒緊著倒騰盯著自己看的人兒。
「皇上好看。您的長相..」荀肆的胖拇指豎了起來:「這個。天下第一。」
一旁的千里馬噗嗤一聲,破功了。荀肆轉過頭去目光幽幽瞪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要說這好看的男子,咱們隴原也是有的。但隴原的好看男子看著都跟那高原上的氂牛似得,皇上的臉就不一樣了,畫兒似得!」
講完又觀察他的臉色,不好不壞差強人意。興許是不喜別人誇他相貌。隴原地頭蛇荀肆除了犯錯時拍娘親馬屁,其餘時候是橫著走的。而今到了皇宮,盤起了身子乖乖做人,頭一天拍馬屁就吃了憋。那大太監怎麼回事?笑什麼?真想打他一頓。等天黑尋個沒人的地兒罩他個五眼黑一頓拳打腳踢,讓北星去做這事正好。
「去涼亭坐一會兒罷!」雲澹徑直走進涼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也坐,別拘著。」
「謝皇上。」道了謝,搭了個椅子邊兒,規規矩矩坐著。雲澹叫千里馬沏茶布置點心,片刻後二人面前的石桌上堆滿了吃食。千里馬朝宮人們用了眼色,大家速速退下,只餘二人坐著,荀肆是個好動的,規矩坐一會兒便有些坐不住,身子歪到一旁,差點摔個倒栽蔥。好在是個練家子,腳掌遁地,又穩穩的站住。
雲澹被她這一套花活逗樂了:「在隴原如何坐的在這兒如何坐,旁邊沒人,咱們說會兒話。」
「這…不妥吧?」朝雲澹那近了一步,看到他的坐姿,端正筆挺。她倒不是不能好好坐著,生生忍著也成,但心中又有一點蠢蠢欲動,想探探他的脾性。
她這樣一探,雲澹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小胖墩兒試探自己呢!說淺白些,二人他日是要一起過日子的,藏著掖著端著想來也失了樂趣。於是打算如那懶狗一樣翻翻身,露出肚皮,讓她摩挲摩挲。
「無礙。坐吧。」說完抬起眼皮看她,當真是想看她如何坐的。
荀肆不客氣,將椅子朝後挪,人坐進去,身子朝後令頭剛好搭在椅背上,而後兩腿朝前伸去,癱倒在椅子上。想起阿娘訓自己的話不禁笑出聲:「阿娘說這樣坐著嫁不出去。」
雲澹看她的姿勢,心中估摸了一下,這個姿勢應是很舒坦。荀肆見他未開口,便又得寸進尺:「您試試。」
…雲澹愣在那。
帝王是何人?尚年幼之時,是當朝大皇子的長子,打小被先生盯著,一坐一站都有形有狀有模有樣,那時母親時常嘆他少年老成。你讓這樣的雲澹去癱坐在椅子上?
倒也不是不能。
他學了荀肆,將屁/股前移,身子朝後仰,頭靠在椅背上,又將兩條長腿伸出去。舒坦,心中一聲喟嘆。舒坦。
「您再閉上眼睛,吹會兒風,是不是賽過活神仙?」荀肆兀自閉上眼睛,感受微風拂過她的面龐,像回到隴原六月的傍晚,日頭剩那麼一點就要消失不見,最後一道金光側曬過來,整個人昏昏欲睡。他怎麼陪著自己胡鬧?荀肆迷迷糊糊的想,想不通,氣惱的睜開眼,看到對面雲澹不知何時坐直了身子,正看著自己。荀肆想起西北的狼,盯著獵物之時亦是這樣不聲不響,眼神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