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傻孩子,人這一輩子,早晚有一日要自己過的呀!」上前攬住荀肆肩膀:「阿娘的么女而今是皇后了,做皇后的女子,興許此生比旁人更難些。但阿娘信你,阿娘的么女無論何時,都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答應阿娘,好好的。」荀夫人話音落,淚水複流,再也收不住了。從前與荀良立下規矩荀家的女兒不遠嫁,無論何時想了盼了打馬半日就能見到,哪成想,到底有一個女兒嫁了這樣遠,嫁到那寂寂深宮之中。荀夫人這顆心這會兒疼成什麼樣兒了,恨不能摘了荀肆的鳳冠將她帶回隴原。
馬車晃蕩到城外,吱呀停下。
車門開,荀肆先跳下來,伸手將荀夫人扶下。
雲澹自前車下來,看到荀肆眼睛腫成了桃子,知她定然哭了許久,一陣心疼難當。上前去迎荀夫人,朝她深躬:「泰水大人此去山高路遠,還望珍重。」
荀夫人快步上前:「皇上,使不得。」
雲澹搖頭:「於天下,朕是君王;於您,卻是自家人。」
荀夫人聽他這樣說,又忍不住落淚:「皇上,么女打小頑劣,若有不當之處,還望您擔待,她心不壞。」
雲澹拉過荀肆的手:「請泰水大人放心,朕定會好好待她,不要她受絲毫委屈。」
韓城站在遠處,看到雲澹握住了荀肆的手,心痛難當,忙別過臉去,心中勸自己:休再看了!那人你從此不能再看了!卻又轉回臉來,深深看她。荀肆恰巧也在看他,這一別,不知何年才能相見,終究是對韓城哥哥不起了。
扶著荀夫人朝韓城身後的馬車去,途經他之時,似乎途經一場不確切的風月,還未開始,就散了。
荀夫人上了馬車,韓城以武將之姿與雲澹辭行:「末將請求開拔。」
雲澹靜默片刻,手掌拍在韓城肩頭,用力一捏:「韓將軍保重,待全勝而歸,朕定備好酒菜,與你痛飲三日!」
韓城彎身:「謝皇上。」
雲澹點頭,而後傾身向前,貼在韓城耳旁,以極微之聲耳語:「朕會待她好。」
韓城心中一凜,退後看向雲澹,他卻目光清明:「朕貴為天子,決不食言。」而後朝韓城拱手:「韓將軍請開拔。」
荀肆站在身後,看著荀夫人的馬壓在隆冬的碎冰之上,發出細碎聲響,將人心神崩裂。登時雙目朦朧,向前追跑幾步,發覺徒勞無功,那馬車已是絕塵而去,最終消失於眼前。
回身無助的看向雲澹,痛哭出聲:「阿娘走了。」
雲澹將她攬入懷中,手掌輕拍她頭:「乖,別哭了,你還有朕呢。」
「不要你。」荀肆這會兒心中沒著沒落的,只得在他懷中胡攪蠻纏。
「好好。不要我。」雲澹將外褂扯開勉強將她圍住,抬眼看了看轉過身去的眾人:「都看著呢,回頭都要笑你了。」
荀肆自衣縫中朝外看,可不?都不敢看了。忙推開雲澹,瞪他一眼:「誰讓你隨便抱人!」
雲澹哭笑不得,將雙手抬起:「好好,不抱你。皇后可要回宮?」
荀肆又回頭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官道,再回身看看眼前笑著的人,嘴一撇:「不想回宮。」
「帶你喝茶可好?」
「還得吃點兒好的。」
「得寸進尺。」雲澹拉住她手,將她拉上馬車。猛的想起第一回 見她的情形,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會兒想的是這樣一個胖皇后,看著是個傻的,不知多容易拿捏。而今卻是被她拿捏了。傾身上前握住荀肆的手輕輕摩挲:「朕知你不易,離家幾千里,又自在慣了。身在後宮如那斷了翅膀的神鷹,朕都懂。你若是想家,就在朕懷中哭一場鬧一場,再不濟打朕兩巴掌,你不是好打人嗎?」
荀肆被他說得心酸,眼一紅,嘴卻硬:「誰敢打你?回頭不開心再將人咔嚓嘍。」
「旁人不敢,你敢。朕許你拿朕撒氣。再說你那脖子,比旁人粗那麼一些,不好咔嚓。」雲澹逗她,復將手握緊,看著荀肆:「荀肆,別把朕當外人,就像那尋常夫妻一般,將日子過的風生水起,好麼?」
荀肆眼淚吧嗒吧嗒掉,落在雲澹手背上,快將雲澹心滴碎了,坐到她身旁攬住她肩膀:「哭吧!」
荀肆當真哭了,將頭埋在他胸前,孩子一樣。
第47章 無情笑嘆他人痴(九) 吃嘴兒
雲澹在書房批摺子, 聽到荀肆在兵器室中乒桌球乓,抬起頭吩咐千里馬:「去瞧瞧皇后做什麼呢?」
千里馬得令前去, 趴在門縫裡朝里一瞧,荀肆手中一把龍泉劍,利落比著劍花,口中念念有詞,將那兵器打的桌球響,別提多熱鬧。捂著嘴退回書房,笑道:「兵器室里熱鬧著呢,皇后自己與自己玩出花樣兒了。」繪聲繪色將那情形講了。
雲澹聞言笑出聲:「這小東西慣會自己哄著自己玩。」
「奴才去傳話要皇后輕聲些?」
「不必, 有點動靜兒好。」而後對千里馬說道:「去將朕的琴搬出來。」
「得令。奴才這就去辦。」
雲澹手指著顯眼處:「放那兒。」這樣胖墩兒一進門便看得到,讓她好好開開眼。這些時日二人沒紅過臉,那小東西不知搭錯了哪根筋, 對自己百依百順。一旦日子順遂了, 雲澹便又起了么蛾子, 尋思著再誘她一誘。
那頭荀肆正在擺弄兵器, 聽到琴聲如水,逐聲而去, 行至書房推門而入, 卻見月色鋪滿書房,一個身著白衫面如冠玉的公子正在低頭撫琴。此情此景此人均堪稱一流, 荀肆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媽耶, 皇上?那老夫子何時有了這等風流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