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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過年了,想起很多本不值一提的舊事。」引歌頓了頓:「今年過年與您一起吃了頓餃子可真好。」
「那接下來幾日也每日吃餃子。」
韓城這句話真暖, 引歌想起從前的他, 那樣孤冷,而今卻這樣安慰自己。引歌感激他, 翻過身來,探出手到床下,於黑暗之中尋到他的臉細細臨摹。韓城並沒有躲, 他一顆心空洞洞的無處可藏,引歌的指尖溫暖柔軟,令他得以片刻慰藉。色彩斑斕煙火之中, 雲澹看向荀肆的眼,像最後一把刀,斬斷了他對荀肆所有的念想。一滴淚於黑暗之中涌了出來,打濕了他的臉,打濕引歌的指尖。
她因為洞悉了他的心碎,也覺得此刻心碎了一地。她愚笨,不知此刻該做些什麼,她所剩的就只有這一具身體。於是流著淚到韓城身旁,捧起他的臉吻他。她的吻小心翼翼,像一隻蝴蝶的翅膀划過韓城面龐,最終落在他唇上。兩個孤獨的人,碰到了一起。
韓城伸出手臂將引歌攬進懷中,這才發覺她太過伶仃,瘦瘦小小一個人,蜷在他臂彎,像受驚的雀子,手臂卻緊緊環著他脖頸,閉著眼吻他。兩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沉默的彼此探索,韓城粗糙的指腹拂過引歌的眉眼,瘦肩,又一路向下。
當四更的梆子敲起,外頭依稀有拜年的聲音,韓城睜開眼看到身邊的引歌,昨夜的一切映入他腦海,令他無處遁形。
「引歌。」他出聲喚她:「昨晚…」
「昨晚是引歌主動的,與韓將軍無關。」引歌慌忙裹著衣裳坐起身,昨晚的一切都不受她控制,黑暗和年將人心神打亂,孤零零的身體只想找一個人依靠。
「不是,我是說昨晚之事,不能這樣算了。待解決了眼前的事,咱們成親吧。」
引歌愣在那裡,而後慌忙搖頭:「韓將軍,成親乃人生大事,且不可這樣妄斷。昨夜屬實是引歌沒有把持住…」
「你不必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我若不願,也不會成事。」韓城坐起身子,在昏暗之中看著引歌。
她本就生的柔美,加之此刻光線柔暗,將她襯的尤為美好。「我不是那等骯髒之人,你獨行於世,我也獨行於世,一起做個伴吧!這樣日子就不會那樣難捱了。」
引歌不再言語。
她原本只是這世上極小的一粒塵埃,遇到荀肆和韓城,方像樣的活這一回。她不想他們為難,這樣想來,昨晚真的是大錯特錯了。引歌說不清當時心境,這會兒有些恨自己,為何把持不住?
一陣涼風將她從失神之中拉了回來。外頭隴原人在相互拜年,人生嘈雜。她聽到那木門吱呀一聲響,而後周遭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是韓城的聲音打破寂靜:「給父老鄉親拜年。」
引歌向外望過去,韓城正站在她門前向隴原百姓行禮拜年,雙手抱拳,上身微傾,姿態謙恭。她也知曉外頭為何這樣靜。她與韓城之事鬧的滿城風雨,致韓城被解了職。而今韓城自她家中走出,更是應了那些流言蜚語。
世道艱難。
你我皆為亂世之中的浮萍,沒有退路。
引歌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站在韓城身邊朝鄰居行禮:「給大家拜年了。」而後走到韓城身邊,嬌滴滴說道:「晚上還來麼?」
「來。留好門等我。」韓城手指輕挑捏著她的下巴,察覺到周遭空氣之中的安靜,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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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說要與雲澹把話講透就要講透,她回到屋內認認真真打腹稿直至天明。待晨曦初露之時,終於挨不過去,迷迷糊糊睡去。這一睡,又睡到日上三竿。荀良在拍她門:「大年初一就不起,成何體統!」
荀肆被拍醒,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去開門,快速閃過荀良的巴掌:「哎哎哎,大過年的打人不吉利!」
外頭正在與荀夫人說話的雲澹和雲珞聞言笑出聲,惹的荀肆翻了個白眼:「笑什麼笑!」騰騰騰跑到小廚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又回到屋內,洗了臉擦了牙,要正紅幫她綁上馬尾,這才神清氣爽走出去。走到雲珞跟前踢他的腿:「你好的不學學壞的,看熱鬧也能笑出聲,沒出息!」
雲珞自然不服氣,下巴朝雲澹一點:「你怎麼不說這位?他笑的聲音比我大。」
「說你是看你還有救。」
「你是說朕沒救了?」雲澹故意板起臉嚇唬荀肆。
「哼。又拿皇權壓人,昨兒不還說微服私訪,不叫皇上嗎?」荀肆抗議道:「一會兒皇上一會兒先生,還要不要人活?」得理不饒人。
荀夫人見她喋喋不休,嘆了口氣打圓場:「你睡過了年初一的餃子,這會兒餓不餓?」
荀肆搖了搖頭:「不餓。」
「不餓也得吃。」雲澹在一旁插話:「切勿以為女子纖弱才是美。世上女子形態千百種,樣樣都算美。」
荀肆想張口說他,話到嘴邊看了看旁人,生生咽了回去。她原本想嗆他,你說世上女子千姿百態都是美,那你怎麼偏愛那柔若無骨的?
「想吃什麼?」荀夫人問道。
荀肆歪頭想了想:「大碗寬面好不好?」
「好~」荀夫人慈愛的應她一聲,而後帶著丫頭朝小廚房走,雲澹也起身隨她去了。荀夫人和面,他也要和面,加多少水,如何和,那面如何扯,總之是認認真真心無旁騖的在一旁有樣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