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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為她說話。」韓城笑道:「你二人打小玩的好,你那眼睛看事准, 到肆兒身上就盲了。」荀良拍了拍韓城肩膀。他並不避諱在韓城面前談荀肆,忌諱什麼?人這一輩子可不短,哪有過不去的坎兒?肆兒而今又有了身孕,難不成他要一輩子等著?
二人話落進了營帳,韓城對荀良說道:「明日向前推進,您不必去了吧?」
「誒?怎能不去?」荀良瞪他一眼:「打仗之時你沒有叔父,戰士衝鋒,將領躲著,像話嗎?」
「您也不必事必親躬。」
「此話休要再說,排兵布陣吧!」荀良與韓城排兵布陣。
引歌在隴原城中下了學,看到一個面向溫和的男子站在窗外,見到引歌回首便笑著問:「夫子,跟你打聽個地兒。」
引歌心中警覺:「何地?」
「隴原近日可有京城來的人?」
「過往商客,有若干。」
「那您可見過此人?」那男子拿出一幅畫像,在引歌面前緩緩展開。引歌上前一瞧,畫像上的人正是那當鋪的掌柜:「看著眼熟,但又想不起。」
引歌的回答似是在男子意料之中,他緩緩捲起畫像,而後笑道:「那我再去問問旁人。打擾姑娘了。」
引歌見他在古街上踱步,不疾不徐,挨家去問。那當鋪也開了有些時日,旁人不了解,成衣鋪孫大娘是了解的。可那男子出了成衣鋪,竟還在街上遊蕩,逢人便拿出那個畫軸來,形跡可疑。
於是出了學堂奔韓城府上去,韓城出征前說過,若是碰到可疑人,便去將軍府尋他的人,自有人會處理。引歌到了將軍府,將適才之事細細說了,那人似是也不意外,只點頭道:「知曉了。先生做的對,切勿打草驚蛇。」
引歌偏頭一想,大致懂了。這是在引蛇出洞了。
轉眼到了深夜,她趴在門口,盯著外面空蕩街巷。那當鋪掌柜的果然又出門來,只是這一次步履匆匆,他經過後片刻,有兩個黑影追了上去。韓城果然安排了人,行軍打仗之人抓細作也講求兵法。引歌這才放心回到屋內,和衣睡去。
韓城的確是在引蛇出洞。是定西和北星送來的信,說小王爺在查京城的事,隱約覺得與隴原有牽連,要他們當心仔細,切勿中了圈套。若在隴原城活動韓城是不怕的,唯獨擔憂那細作混進軍中。是以收到信後即刻收網,卻不成想,還是晚了一步。
次日戰場上,頭頂烈日,腳底生汗。
韓城看到荀良手抬起,遂跟著抬起手,而後手猛的放下,萬馬齊喑,兵刃相接,天昏地暗。荀良殺紅了眼,他的戰馬與他融為一體,在這染血沙場上馳騁!忽而一陣妖風起,那馬仰頭嘶鳴,恰在此時一支箭射向荀良,眼見插/入他脖頸,韓城自馬上飛身而去,那箭射在他手臂上,他噴出一口鮮血,猛的用力將荀良帶下馬,荀良緊抱住他拍他臉:「韓城!」
土堆說時遲那時快,已奔著那箭來方向沖了出去,而那射暗箭之人已倒地斃命。
「叔…」荀良握緊韓城的手:「你命大,別怕。」
韓城急速喘了幾口氣:「…不乾淨,西北衛軍不乾淨…不能打了…」
荀良信韓城,這十幾年來,自己陣營從不會有誤箭黑箭,今日這一箭是奔著自己!
他將韓城帶上馬,揮鞭而去!
韓城聽到耳邊風聲呼嘯而過,手臂滾燙,麻木湧向四肢百骸,那是毒箭,身體不再屬於自己。若就此死去,倒也清淨,他閉上了眼睛…
他又做夢了。夢中的荀肆撫著腹部,巧笑倩兮:「韓城哥哥,我有身孕啦!韓城哥哥,我很愛他,你要保重。」夢中的他朝荀肆笑:「多好,他待你好,韓城哥哥便放心了。」可荀肆轉眼又哭出聲音,她向來不愛哭,這一哭卻是涕泗橫流:「韓城哥哥,我不想呆在宮裡,我透不過氣…」
「那你等韓城哥哥去救你,韓城哥哥這就去救你。」
如你當年救我那般。
這一夢接著一夢,死死生生,往復矣。
直至聽到荀良那句:「韓城!你不能死!」韓城頓時了悟,是要死了呢,解脫了。只是放不下荀肆,那也只能如此了,此生不能護你了肆姑娘,韓城哥哥食言了。韓城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輕,終是天地昏暗,一切匿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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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聽到定西與正紅的低語聲,而後正紅似是十分驚恐憂傷,哽著聲音問道:「什麼?這不可能。」
她的聲音消失了,荀肆坐在床邊,腳傷還未好,有心前去探看一番,無奈剛起身走了幾步又險些摔倒,慌忙朝床榻蹦。而後嬌哼一聲,心道你兩個壞蛋有何事竟是要瞞著我?於是扯著嗓子懶洋洋喊道:「正紅誒,喝水!」
過了許久正紅才進門,她眼睛還紅著,佯裝無事朝荀肆笑道:「要不要用些點心?您早膳用的少,皇上走之前特意叮囑要一個時辰後再讓您少少用上一些。」
「想吃荷花糕。」荀肆眼落在正紅的眼睛上:「定西欺負你了?適才聽你二人小聲嘀咕,可是有事?」
正紅搖頭:「哪兒能的?是小的家中出事了。哥哥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托人往宮裡送了信,想要一些銀兩,奴婢正在為難。」
倒也說得通。
「在本姑娘身邊還能短你銀子不成?一百兩夠不夠?昨兒與皇上掰手腕贏了一百兩,賞你了。」荀肆自床下摸出那張銀票拍到正紅掌心:「拿去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