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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看著她甜美的睡容,流露一抹欣慰的笑。她不想睡了,被那個夢攪得芳心大亂的,她得起來活動活動。還有她還得幫婆婆做一件事,婆婆一生,古玩文物全全遺落,尋不回來也就罷了,那些詩詞總是能尋得回來的。從小到大,一邊幹活一邊讀著婆婆的詞消遣,竟讓苦難人生多了無限趣味。婆婆真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奇才女。只是天獨獨厚其才,而嗇其遇。悠悠一邊唏噓感慨著,一邊起身洗漱。因為日中就要去“書劍軒”打工,所以她乾脆一早就拌上男裝。洗漱完畢,便去書房借唐老爺的筆墨紙硯用。唐老爺知道她要整理李清照生前寫下的詩詞,十分鼓勵和贊同,特准她隨意進入書房。而悠悠要開始起筆的是《漱玉詞》。之所以要把婆婆的詩詞集子取名《漱玉詞》,皆是因為婆婆在晚年的最後一段時光對漱玉泉旁的快樂歲月念念不忘。
剛在紙張下寫下“漱玉詞”三個字,書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趙士程走了進來。還是一襲白衣,儒雅俊逸,笑容乾淨。
“你怎麼一大早就在這裡?”趙士程微笑著問悠悠,悠悠今兒穿了一件藍衫,襯得雪白膚色更加白淨。趙士程覺得這孩子長得也忒女氣了一點,不過男孩子倒是這樣文秀方顯好看。
“哦,沒幹什麼,練字,練字練一下。”悠悠想起昨夜那個春秋大夢,一時羞赧,臉上浮起各種紅暈。
悠悠酡紅的臉頰看在趙士程眼裡就像飲了酒般,更加可愛。
“一大早就練字,真是勤快哈!”趙士程的笑容看在悠悠眼裡分外溫暖。
“我等下要去‘書劍軒’當跑堂夥計嘛,所以只好趁著天早來搶書房,但是姑爺你也來書房是要寫重要東西吧,我把書房讓你哈!”悠悠說著急急跑掉。她不能再和這白衣書生面對面說話,昨夜的夢境不停地晃在眼前,那分明的心痛感覺又回來了,她覺得自己的臉頰就像擱在滾燙的爐子邊,被煨得又紅又燙。
看著她一陣風跑掉的背影,趙士程笑著搖搖頭,這小孩真的有趣。他走到書案邊,想看看這孩子方才寫了什麼字,竟看到“漱玉詞”三個字,不禁眉頭一皺。這小男孩幹嘛突然寫這三個字呢?“漱玉詞”和“漱玉泉”什麼關係?更讓他感到訝異的是這孩子的字,小小年紀,竟如此筆端生鳳,筆走龍蛇的,真是一手好書法!
在唐家逗留的數日,趙士程逛遍杭州城也未探訪到李悠悠的下落,不禁意興闌珊。想來茫茫人海,要找到一個人,真如海底撈針般的難。既然無緣相逢,他也就決定暫回山陰去。此番離家一月有餘,不見婉妹,他真的有些想她了。這些年,唐婉在趙家規規矩矩,不肯多說一句話,不肯多走一步路,唯恐再出什麼叉子,惹趙母生氣。因為不能生育的緣故,她一直有愧於心,再加上先前一段失敗的婚姻,令她無時無刻都不能盡心展開笑顏。趙士程心裡十分難過,就算他給她百分百的愛,她還是自閉心門。當然,趙士程也理解,縱使自己不在乎唐婉身上的種種遺憾,唐婉自己卻不能不在乎。在這個三綱五常的時代,唐婉的自尊心早就在陸家,陸老夫人那裡被消磨乾淨了,現在蝸居在趙府的唐婉不過一具空殼而已,再不是那個朝氣蓬勃,快樂青春的唐婉了。或許她的心在陸游休妻的那一刻就已經奄奄一息了,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結婚這六年,他每日看著她愁雲慘霧,就像一朵行將枯萎的指甲花,心裡就充滿挫敗感。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幸福起來?要怎麼樣,才能讓你重新展露笑顏?要怎麼樣,才能替代你心中的表哥?
趙士程每日都在思索這樣的問題,可是讓一個人走進自己的心是猝不及防的事情,讓自己走進另一個人的心卻如此地難。
回程在即,唐誠在府內擺了餞別酒,翁婿二人把酒敘聊。忽見一藍衫少年的身影在花廳門口一閃而過。趙士程猛然想起唐府內的這位小哥,便問唐誠道:“岳父,府內最近住著的這個小兄弟可是唐家什麼親戚?”
第二十五章 唐府邂逅
“小兄弟?”唐誠眉頭一蹙,頓時恍然大悟,知道趙士程指的是剛剛從廳前經過的李悠悠,便道,“不是什麼親戚,是易安居士的後人。”
“易安居士?”趙士程像被電猛然擊中一般,整個人都一怔,“可是指李清照?”
“古往今來還有哪一個才女配稱易安居士的嗎?可惜已經去世了。我看那孩子可憐,所以收留在府內。”
聽著唐誠的話,趙士程心裡暗忖,悠悠明明是個女孩,可唐府收留的這位李清照的後人卻是個男孩,難道易安居士收養的孩子裡面不止悠悠一人。趙士程問唐誠道:“岳父收留他時,身邊可有其他孩子?”
“沒有,就她一個,孤苦伶仃的,所以我才會收留在府上的,但凡有個人可以倚靠,我也不必做著菩薩。但是這孩子執拗,有骨氣,說不想欠唐家太多,非要去‘書劍軒’當跑堂夥計,其實偌大唐府怎麼可能少她一個人的口糧,但是孩子有心,我也不好拂了她。”唐誠說罷繼續和趙士程飲酒。趙士程則顯得心不在焉,他得去“書劍軒”找這小兄弟好好打聽打聽悠悠的下落,敢情是這小兄弟和悠悠走散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