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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儀顫巍巍起身,卻覺小腹隱隱作痛,人也十分不舒服,她只以為是驀然見到王劍引起的反應而已,便不以為意,趔趔趄趄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回如意軒去。
如意軒的院子台階上,青苔濕滑,石板冰涼,玢兒雙手舉著一盆清水頂在頭上顫巍巍跪著,稚氣小臉一臉的淚痕交錯。圓儀看見她,便覺心煩意燥,她從她身邊經過時,猛地停住腳步,身體微微抖了抖,臉上的血色急劇褪下去。玢兒慌忙放了盆子過來扶她,急喚道:“三夫人……”
圓儀咬住唇,只覺冷汗從**里滲出來,她推開玢兒,從牙縫裡恨恨道:“誰讓你起來的?如果二房那邊不能平安生產,只怕你還要陪上你的小命!”
玢兒擔憂道:“可是三夫人你的身子……”
“跪到原地去!”圓儀已經感覺到小腹處一陣猛收猛縮,心下驚悸,喝了玢兒一句,快速向屋裡走去。
玢兒眼見著圓儀走過的地方留下一路血痕,卻也不敢造次,只得跪到原地去,重新將一盆水頂到頭上。
圓儀一進房間就衝到床上去躺下,手緊緊捂著陣陣疼痛的小腹,心下悸然,這種從身體裡有一塊肉剝離出去的感覺再熟悉不過,她躺在那裡感受著剝離的動作越來越清晰分明,便有濕滑的液體從眼角咸澀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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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綺軒里,端著熱水的丫鬟婆子進進出出,趙士程在暖閣里坐立不安,聽著裡屋傳出的陣陣悠悠悽厲的叫聲,惶恐難安。
林一飛摁住他道:“程哥,你別慌,王氏兄弟是皇上親自挑選為悠悠接生的太醫,大哥王書在皇上身邊多時,深受皇上器重,弟弟王劍也是太醫局新貴,皇上知你好不容易得此麟兒,特撥了他們兩兄弟來趙府救急,悠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只安心等著做爹好了!”
“可是都三天了,他們母子依舊生死未卜,我如何安心?”趙士程眉頭緊蹙,一臉愁容。這三天他是不眠不休,心懸在嗓子眼,眼窩早已深陷,黑眼圈彌重。
林一飛看了心疼,“知道你急,我也急啊,可是我們不是穩婆和太醫,幫不上忙啊,不如喝杯茶壓壓驚。”
正說話間,王劍走了進來,他手裡端著一碗參湯,神色自若,趙士程和林一飛立即迎上前來。
王劍的目光不著痕跡落在趙士程臉上,笑容像一朵假花,硬邦邦卻也熱鬧得很。
“王太醫,我夫人和孩子怎樣了?”
“這是從宮裡帶出來的林海雪原千年人參,給令夫人服用,能不能順利生產,在此一搏。”王劍說著就穿過暖閣轉進裡間去了。
趙士程依然眉頭緊鎖,紅愁綠慘。林一飛上來拍了怕他的肩,向裡間指了指道:“這位與悠悠是好朋友,他定會盡全力救治,確保母子平安,你且寬心。”
趙士程不解:“王太醫怎會是悠悠的朋友?”
“上回悠悠托我去杭州打探他的消息,我也給悠悠回了信,王太醫年內剛剛新婚,不知悠悠可有給他寄去賀禮?”
趙士程心裡頓時生疑,上回在如意軒悠悠不是說托林一飛打探的是個女朋友的消息嗎?正失神間,就聽裡間一聲嬰兒洪亮的啼哭聲,他立時一震,隨即狂喜顧不得傭人阻攔就奔進裡間去。
第六十三章 天賜麟兒
“悠悠——”趙士程幾步撲到床前,握住悠悠的手,歷經三天的生產之苦,悠悠早已形同剝下一層皮,往日的美麗清香被滿頭滿臉的汗水與血腥氣息取代,她迷迷糊糊聽見趙士程的喊聲,卻只是艱難撐開眼皮瞥了他一眼,便昏死過去。
“悠悠!”趙士程的心幾乎漏跳了一拍,痛急地喊起來。
一旁的王書拱手寬慰道:“趙公子不必擔心,令夫人只是體力透支,精疲力竭,已服下那根千年老參,調養數月應當可以回復元氣。”
趙士程聽王書如此說,方才起身,定睛看向來自臨安府太醫局的這兩位王氏兄弟。王氏兄弟因著血緣,五官氣質都頗為相像,都是清秀俊逸的青年,只是哥哥王書年長稍稍發福,更為沉穩些,弟弟王劍**俊雅,很有些輕浮之態。趙士程剛要說話,吱吱已抱著一個裹了藍底撒花襁褓的嬰兒過來,喜盈盈福了福,道:“恭喜公子,是位小公子!”
趙士程接過襁褓中的孩子,便聞見一股新生兒特有的來自生命之初的純潔美好的馨香,父愛的柔軟立時爬了滿懷。只見小嬰兒小小的潮紅的臉上,在放肆盡情嘹亮啼哭之後流露一絲滿足的笑容,精巧的五官中唯以一雙眼睛最為靈動,烏白分明的,盯著趙士程,仿佛在辨認著來自血緣的氣味,身體在襁褓中輕微蠕動,煞是可愛。趙士程眼角眉梢爬滿笑意,他輕輕搖著那孩子,喜不自勝。
吱吱在一旁見趙士程幾夜煎熬人已十分憔悴,便小聲道:“小公子交給奴婢和乳母便是,公子勞累,儘早去歇歇吧!”
趙士程情緒亢奮,哪裡會睡得著?迫近而立之年才有了這麼個小人兒彌補了子嗣的缺憾,一時間是哀喜雜生。他將嬰兒交還給吱吱,叮囑道:“好生照顧著。”吱吱自抱了那個嬰兒與乳母退下。
趙士程對王書王劍拱手致謝,“多謝二位太醫,從杭州馬不停蹄奔赴山陰,又不眠不休幫助內人順利生產,實在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