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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忙回道:“婆婆寬嚴相濟,一切都是為著媳婦好。”
“你知道就好,雖然我一直覺得我們家士程娶你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但是你註定是我們趙家的媳婦,天賜緣分不可推諉,我也就認命了。如今,修儒也過繼給你,我心裡總還是偏心你的。”老夫人娓娓道來,甚是無奈。
“多謝婆婆抬愛,媳婦銘感在懷。”
“你若真感激我,就該對士程好些,他是趙家單丁獨苗,做母親的無非是想著他能有個幸福和美的家,他是你的夫婿,是你的天,明白嗎?”
“是。”唐婉恭敬地應承。
趙母繼續道:“悠悠的事,士程是受到打擊了,任何一個男人都接受不了妻妾背叛的事情,他現在成天悶在‘綠綺軒’里,不吃不喝,也不出來活動,不用幾日,就悶出病來了,身體上的病還可以找大夫看治,可是心裡上的病若真的坐實了病根,就不好料理了。你為人妻子,應該多替他著想,你看這春和景明,最是出遊的好日子,不如你去綠綺軒勸勸他,邀他去沈園走走?你的話他總是會聽的,畢竟你也是他心尖兒上的人,他求了那麼多年才娶到你……”
“媳婦明白。”唐婉道。
次日,唐婉一早起來,親自下廚做了一道清心降火的羹湯,趁著初陽和麗,由青碧陪著一路向綠綺軒而去。守夜的丫鬟來開了院門,引著唐婉和青碧到了臥房外面。臥房的門預料之中門窗緊鎖。
“小姐……”青碧蹙著眉喚了唐婉一聲。
唐婉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示意她噤聲,接過她手裡裝著羹湯的保溫籃子,輕聲道:“青碧,你出去在院門外等著。”
青碧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唐婉看著緊閉的暗紅雕花的門,鼓了鼓勇氣,道:“夫君,起了嗎?我來給你送早膳。”
許久,門內終於有了響動,門“吱呀”一聲開啟,趙士程憔悴消瘦的形容印在唐婉眼帘里,那身衣裳分明穿了多日,顯然就沒有脫下過,頭髮凌亂,黑眼圈彌深,胡茬亂渣的。唐婉先是一怔,繼而心疼地嗔怪道:“你倒是給我面子。”說著,喊了丫頭端了洗漱水進來,自己則提了籃子拉了趙士程的手走進臥房去。
丫鬟要伺候趙士程洗漱,唐婉道:“我來吧!”便讓丫鬟出去了。趙士程愣愣地坐在梳妝檯前,沒有起床氣,眼睛晦暗無光地睜著,像個布偶任由唐婉擺弄。唐婉伺候他漱口洗臉畢,便解了他的頭髮,拿梳子輕輕梳理。那一頭烏黑的髮絲,握在唐婉手裡,她的心中就涌動著許多心酸。驀地,發叢中赫然一根白髮,銀白如雪,唐婉的心驀地一沉:公子三十都不到,竟就有了白髮,顯然是這幾日愁的。而趙士程對著妝鏡望見唐婉隱忍而驚悸的面容,便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的面頰上,淚珠沒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打在她的手背上。溫熱、濕潤的液體沁入她的肌膚,連帶著她的心也咸澀起來。唐婉將趙士程的頭輕輕地按在了自己胸前,臉頰貼著他的髮絲,淒涼地說道:“你捨不得她……”
人生遇到什麼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而唐婉,多難得才肯了解他一次。趙士程環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懷裡無聲地啜泣著。
第七十三章 士程之苦
唐婉任由著趙士程哭了一會兒,道:“圓儀病了,你可不可以原諒了她?”
趙士程抬起頭來,含著淚水的目光瞬間變得凜冽,冷著聲道:“她的病病根原在她自己,她若能過得了自己良心這一關,又何必在乎我原不原諒她?”
唐婉注視著趙士程儼然洞悉一切的清亮的目光,連忙退後了身子,往地上一跪,正色道:“夫君,一切都是我的錯。”
趙士程不語,只是轉過身子端坐著,腰脊挺得筆直。
唐婉明了他是在等她自己坦白一切,深吸一口氣,坦誠道:“圓儀之事,唐婉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嫁給夫君起,唐婉就甚覺愧疚,一是為自己棄婦的身份,二是為自己不能生養的缺陷,無以報夫君帶我的深情厚愛,所以才有了父親認圓儀為義女之舉。因為圓儀溫婉端儀,知書識禮,品貌都是信得過的,又有父親悉心**多年,她嫁與夫君做側室,一能替我好好照顧夫君,二能替夫君開枝散葉,綿延子嗣,彌補我的缺失,這是唐婉的初衷,不料她與王劍少年男女,情定杭州,這是唐婉始料未及的。奈何騎虎難下,箭在弦上,她又做出了私奔的錯舉,我身為她的義姐,有責任幫她糾錯……”
“你的所謂糾錯不過是錯上加錯,原可以將圓儀與王劍之事向我坦誠,我倒可以成全了他們,不至於弄成現在這般地步。”趙士程眉宇間鬱結一股愁悶之氣。
唐婉忙道:“事已至此,還請夫君忘記離開的人,珍惜留下的人,畢竟前塵往事孰是孰非都已經過去,眼下,圓儀流產,身心俱創,還請夫君念在她服侍你一場的份上原諒了她吧!”唐婉說著就叩下頭去。
趙士程凝視著地上的唐婉良久,心裡經過了百般思量,終於上前,扶起她道:“圓儀的所謂流產不過是個謊言,她的病是心病。”
唐婉微微搖著頭,“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