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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儀入了大內,下了車輦,由從趙府裡帶來的隨身侍女玢兒攙扶著上了一頂軟轎。時近中午,天氣悶熱,王劍將一柄圓扇遞與玢兒,玢兒忙跟在軟轎旁一邊小跑,一邊替圓儀扇風。王劍自己則一路快跑,引著一群小太監在前面領路。一路上,圓儀但見大內的園林景致較之趙府又是大大地奢華富麗。不知道經過了幾道宮牆,幾座殿宇,軟轎終於停在了一座殿宇前面,早有三四個小太監小宮女迎了出來,齊刷刷跪在地上,嘴裡整齊呼喊著:“奴才們恭迎圓妃娘娘。”
圓儀由王劍和玢兒攙扶著下了軟轎,仔細打量了地上的奴才們,只見一個個都是伶俐可人的,便微笑著道:“天熱,都起了吧!”
“謝圓妃娘娘。”小太監小宮女們忙道謝起身,一個個垂首侍揖,畢恭畢敬立於一側。
王劍在一旁補充道:“這四個太監宮女依次是小影子、小爐子、如花和似玉。為首的小影子是娘娘宮裡的主事太監。”
“奴才小影子恭迎娘娘入宮,外頭天熱,請娘娘移步宮內歇息。”小影子口齒伶俐,圓儀笑看了他一眼,正要走入宮門,不經意抬起頭,忽看見宮門上“荷華宮”三個字,猛然一驚:荷華,不是娘親的名字嗎?
第八十八章 母親荷華
見圓儀怔怔地盯著宮門上“荷華宮”三字,神情錯愕,王劍小聲問道:“娘娘,怎麼了?有何不妥嗎?”
圓儀顫聲道:“這宮名誰起的?”
“這‘荷華宮’是貴妃娘娘生前所居之宮苑,皇上親取的宮名。”
“貴妃娘娘呢?”圓儀心底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自己否決了。
王劍黯然道:“先前同您提起過,貴妃娘娘去世,我全家受到牽連……”見王劍吞吞吐吐,話說一半,圓儀心急,忙走入宮裡。
荷華宮裡面闊三間,進深一間,單檐歇山綠琉璃瓦頂,梁架結構為兩柱七檁七架梁。檐下施單昂三踩斗栱,前後檐明間用四攢平身科斗栱,次間用三攢平身科斗栱;兩山面前後間均用兩攢平身科斗栱。前檐明間施六扇五抹格扇,兩次間為四扇檻窗,心屜為斜方格,後檐及兩山牆用大青磚做絲縫下鹼,牆上身外飾紅麻刀灰,油飾、彩畫格調極盡絢麗多彩,絲毫看不出南宋小朝廷依附於金國叔侄邦交的憋屈身份。
入了後殿,圓儀讓小影子等太監宮女在門外守著,玢兒也不得入內,掩了殿門,獨留王劍一人,她急迫地抓住王劍的手臂,問道:“貴妃娘娘叫什麼名字?”
王劍見她一臉憂急神色,吃驚道:“圓妃娘娘恕罪,奴才哪裡能知道貴妃娘娘的名字?只知道貴妃娘娘姓劉。”
“劉?”圓儀癱軟了一下,王劍連忙扶住她,只見她面色慘白,兩眼哀戚,不禁擔憂道:“娘娘怎麼了?”
圓儀驀地打起精神來,她重新抓住王劍,情緒激動道:“王劍,你告訴我皇上為什麼會突然召我入宮?是不是因為這個貴妃娘娘?”
王劍支吾著,似有隱情,禁不住圓儀的糾纏,答道:“是,皇上鍾愛劉貴妃,她突然歿了,皇上傷心欲絕……”
“那為什麼是我進宮?”圓儀直直地逼視著王劍,眼白里冒出許多血絲,“因為我長得和這個劉貴妃有幾分像,對不對?”淚水一瞬間就從圓儀的眼底漫了上來。
王劍一顫,驚道:“你怎麼知道?”
正說話間,就聽宮外太監傳道:“皇上駕到——”
二人忙急匆匆開了殿門迎出去。小影子、小爐子、如花、似玉和玢兒早在院子裡跪了一地,圓儀跨出門檻,看了王劍一眼,王劍正投過來一抹鼓勵的笑容,將手伸到圓儀跟前來。圓儀迅速整理了心緒,搭了王劍的手穩步走到奴才們跟前去,恭恭敬敬伏地行禮,“嬪妾溫圓儀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高宗趙構已經走入“荷華宮”院子,他低頭看著地上那個黃衫綺麗、烏髮如油的美人兒,怔了怔,方才道:“你抬起頭來。”
圓儀伏在地上,只聽得是一個中年男人暗沉糙啞的聲音。王劍跪在一旁,臉貼地面小聲提醒道:“娘娘……”
圓儀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當她的臉一覽無餘呈現在趙構跟前時,這位新近失去愛妃痛心疾首,又在前朝飽受主戰與主和派各種針鋒相對焦頭爛額的亂世皇帝眉宇間終於展露一絲笑顏。“荷華……”趙構上前扶起圓儀,雙手緊緊地握著圓儀的雙手,目光一瞬不瞬定在她的面頰上。眼前的這張臉的確像極了他日思夜想的貴妃荷華。他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圓儀,含痴帶傻地笑著,喃喃道:“荷華,你沒有死,你回來了。”說著,一顆淚珠便吊在眼睫毛上,唬得圓儀大吃一驚。圓儀也回望著眼前的男人,這個中年男子身著龍袍,頭戴皇冠,卻絲毫沒有九五之尊的霸氣與架勢,分明是個喪妻頹廢的痴情男人。當趙構再一次喃喃呼喚她“荷華”的時候,圓儀把腰杆子一挺,耿直道:“嬪妾不是貴妃娘娘,嬪妾名叫圓儀。”
王劍忙在一旁幫腔:“是啊,皇上,這位美人是圓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