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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不在房裡,在這裡賞花呢!”明月拉了她走進水榭。溫圓儀見老夫人正拿眼打量她,先行了大禮,甜聲道:“拜見老夫人。”
“嗯,起吧!”趙夫人審視著面前這個秀麗溫婉的女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溫圓儀,溫婉圓通,端莊淑儀。”
趙夫人暗自吃驚,看著溫圓儀的目光更加深沉,心裡暗忖這女娃子只怕來歷不小,便試探道:“圓儀啊,看你冰雪聰明,你來看看朋友送來的這兩盆荷花可好?”
溫圓儀欠了欠身,並不挪動步子,只是拿目光輕輕瞟了瞟桌上那兩盆極清麗的荷花,道:“這是上好的新荷,應是來自的杭州的朋友送的吧?”
趙夫人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溫圓儀婉婉道來:“相傳王母娘娘身邊的侍女玉姬看見人間的人都成雙成對,男耕女織,十分羨慕,因此動了凡心,偷出天宮,來到杭州的西子湖畔。西湖秀麗的風光使玉姬流連忘返,王母娘娘知道後用蓮花寶座將玉姬打入湖中淤泥,永世不得再登南天。從此,天宮少了一位美貌侍女,而人間卻多了一種玉肌水靈的鮮花。所以縱觀各地荷花,原屬杭州最好,覽百卉之英茂,無斯華之獨靈。而老夫人朋友送的這兩盆新荷論成色、花質皆屬上品,除了杭州,別的產地產不出這樣純正的花種,而且恐怕……”
“恐怕什麼?”見溫圓儀突然斷了話頭,老夫人趕緊追問。
“恐怕這兩盆荷花還是貢品呢,老夫人能得到這兩盆上好新荷,實在是福分非淺。”
一席話幾乎讓老夫人和明月跌破下巴。明月道:“溫丫頭,你怎麼……”
趙老夫人拉了拉明月,明月將未出口的話又全都咽了下去。老夫人再看溫圓儀的目光充滿了驚艷,她含笑道:“聽下人們說你是公子帶進府內的?”
“是,公子為圓儀操辦了父親後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圓儀今生今世當為奴為婢報答公子,今生報答不完,就下輩子結草銜環相報。”
趙老夫人笑了起來,“小小年紀,倒是知恩圖報。你現在府內哪個老媽子手頭底下當差?”
“圓儀暫時在廚房打下手,沒有跟專門的管事。”
“得,你原是公子帶進府的,就去公子身邊伺候著吧,只是一點,你身上這素服白衣的,晦氣,要換了。公子既然對你有恩,就是你的再生父母,從今以後,你心裡眼裡只能有公子一人,把公子照顧好來,前塵往事盡數忘了吧!”說著,老夫人又轉向明月,“吩咐張媽去城內裁縫店給圓儀做幾身新衣裳。”
“是,老夫人。”明月應承。圓儀也向老夫人道了謝,便行禮退出了湖邊水榭。望著她的背影,明月道:“老夫人,為什麼突然將她撥給公子?她還這么小,照顧公子只怕不周到吧?”
趙老夫人神秘一笑,“別看她小,兩盆新荷便能高談闊論,只怕是明珠暗投的落難千金啊。放在士程身邊,只想等她長大以後,還能收在士程房裡做個貼己的人。”
“夫人,公子的正妻都還沒著落呢,你倒是給他張羅好小妾了。”明月說著,和老夫人對視一眼,朗聲笑起來。笑聲在園子上空飄得特歡暢。同是高牆大院的趙府,比起陸府來實在歡暢明快得多。
唐婉在小紅樓一住,就是春去夏來。趙士程隔三差五就到小紅樓看她,送衣送食送生活用品,而陸游卻不能常去。唐婉理解他要在陸母跟前周旋,所以每次見面不但沒有責怪,還反而殷勤親昵,強撐病體,強顏歡笑。唐婉的善解人意,令陸游更加自責。他在陸母跟前說盡了好話,奈何陸母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麼著都做不通思想工作。而陸母對兒子的不知悔改也感到厭煩,她尋思著唐婉應該早就回福州去了,為什麼唐家那邊風平浪靜,一點興師問罪的勢頭都沒有,這不像她弟弟唐誠的做派,莫不是陸游背著她搞了什麼貓膩?於是陸母留了心眼,陸游再出陸府時,就派了人一路尾隨到小紅樓去。
見小紅樓的樓上迴廊站著青碧,陸母派去的人立即回了陸府像陸母通風報信去,而小紅樓內的陸游與唐婉卻絲毫不知情,一味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悲喜交集裡。
“三公子來了,就太好了,小姐就能吃得下藥了。”青碧道。
陸游看著坐在窗前的唐婉,面頰清瘦,形容憔悴,心痛如絞,不禁愁鎖雙眉,自責道:“婉妹,你受苦了。”
唐婉抿著沒有血色的唇,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陸游從青碧手裡接了藥碗,用湯匙舀了,吹了吹熱氣,送到唐婉唇邊,“怎麼能不吃藥呢?不吃藥,病就越發難好了。”
“何止是藥,連飯也食不下咽。”青碧在一旁紅愁綠慘。
“青碧……”唐婉看了青碧一眼,阻止她說下去,便抿了一口陸游餵來的藥湯。
“你要是再不把身子養好,就算到時候老夫人同意你回到陸府去,只怕你自己都沒有命回去了。”青碧嘴巴一撇,鼻子一酸,就落下淚來。
一言道出,頗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味。唐婉又無心喝藥了,她推開藥碗,把身子斜倚到窗子上,一團愁雲慘霧鎖著整個人。陸游站起了身子,哀哀地退後幾步。青碧見二人有話要傾訴,便悄悄退出了房間。青碧一走,唐婉就回頭定定地看著陸游,多日不見,她的表哥也憔悴了,意氣風發不再,神采黯然,兩行清淚幽幽滾淌在面頰上,托出兩條晶瑩的水路。陸游的心一揪,就“噗通”跪在了唐婉跟前。唐婉唬得上前拉他,“表哥,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