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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誠見二人生分,心裡倒是歡喜。這二人越生疏,成親之後,唐婉才越不會吃虧。圓儀只是義女,畢竟沒有唐婉親。唐婉的幸福才是他心頭牽繫,圓儀只是讓唐婉人生更妥帖的一個工具罷了。嫁入趙家,替趙士程生兒育女,又不影響唐婉原配的地位,這是圓儀此生的宿命。
趙士程拜別唐誠,自回山陰去。夜晚,悠悠回到唐家時,早就沒了趙士程身影。經過他入住的客房外時,她不禁駐足,心頭是無限地悵惘,不知為何夢裡那分明的心痛感又升了起來。悠悠撫住胸口,坐到迴廊的長椅上,呼吸困難。
圓儀從迴廊那端走過來,見悠悠一個人坐在廊下,燈籠橘黃的光打在她臉上,越發顯得她楚楚可憐。圓儀心下一時溫柔無限,她輕輕走到她身邊坐下,道:“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悠悠這才注意到圓儀,她正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目光雪亮。悠悠回給她一個虛弱的笑,“有點累,就在這裡坐了。”
“是不是今天在酒樓里跑堂累著了?夜深露涼,早點回房間休息吧!”
圓儀拉著悠悠回房。洗漱完畢,二人便包到被窩裡。悠悠來到唐府後,圓儀幾乎每夜都和她同睡。同睡一張床,同蓋一條被,說不完的知心話,從小到大的秘密都說了個遍。今夜,當圓儀傾訴完對王劍的相思之情,悠悠說起了趙士程。此刻,和圓儀並肩躺著,看房間裡朦朦朧朧的月光,悠悠才發現她竟然連大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只是對圓儀說:“六歲那年,在我很無助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大哥哥……”從大哥哥溫暖的笑容,大哥哥溫暖的大手,大哥哥帶著她找爹……一件件如數家珍。她和那個大哥哥不過只見了兩面,白天一面,夜晚一面,可是今夜她訴說起來卻覺得怎麼也傾訴不完,傾訴不夠。
“那個大哥哥真是個可心的人,”圓儀也陷在悠悠的回憶里一起幸福著,追問,“那後來,後來呢?”
“後來?沒有了。”悠悠說。她不能告訴圓儀自己心心念念十年的大哥哥就是她的姐夫。圓儀畢竟是唐婉的妹妹。悠悠完全料不到十年之前那個幫助她母親找她的爹的陸家三少夫人竟會成為大哥哥的妻子。印象中,唐婉和陸游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為什麼會勞燕分飛呢?悠悠料不到自己才是這段婚姻破敗的導火索,她也料不到此時此刻和她一起並肩而躺的女孩在往後的人生會與她生出那麼多的愛恨情仇。
第二十六章 王劍念春
在十七歲到十八歲的日子,夏天一點點靠近冬天,圓儀被相思煎熬著。唐誠對她越發管束得嚴厲,她再不能輕易走出唐門。王劍來“書劍軒”找悠悠,悠悠讓他回去找王書商量上唐家提親的事,王書倒是為弟弟盡心,可是遣去唐府的媒人被唐誠搶白一番,便下了逐客令。王書只好親自上門,不料唐誠卻道:“圓儀,已經許過人家了,王醫生的救命之恩,唐某令當圖報。”恰逢宮裡正在招太醫,唐誠向皇上舉薦了王書,王書遂去御前做了一名御醫。吃上皇糧,王書遂將王氏草堂交由王劍打理,勸慰他另擇淑女。王劍哪裡能聽得進兄長的勸,他與圓儀正處熱戀期,像牛郎織女突然被王母劃了條銀河,殷殷期盼,卻不得相見。他每日裡相思成災,備受煎熬,只能不停地去“書劍軒”找悠悠。托悠悠的福,王劍與圓儀鴻雁傳書,以解相思之意,卻是相思愈解愈濃。王劍日漸憔悴,圓儀也終日以淚洗面。
王劍哪有心思料理草堂的生意?王書去了宮裡,草堂的生意日漸冷清,穎梨往宮裡捎信,王書也是心急如焚,只能書信一封告知弟弟:圓儀已另配他人,請他務必斷了念頭,以免耽誤大好青春。
王劍等在“書劍軒”樓下,一見到從“書劍軒”里收工的悠悠就立時淚如雨下。已是隆冬,夜風瀟瀟,刺骨地冷。借著冰涼的月光,悠悠看見王劍一臉晶瑩的淚光,唬得趕緊拉了他到一僻靜處說話。
“小哥哥,你怎麼了?”悠悠很擔心,可是她發現自己的問話輕飄飄的。
“我哥哥告訴我圓儀已經許配人家了,你日日在唐府出入,可知道她許了哪戶人家?”王劍抽抽噎噎地問。
悠悠搜腸刮肚,然後搖頭。她沒有聽唐老爺或者圓儀說過這事啊!
“可是我哥從宮裡來信說是唐老爺親口告訴他的。”王劍十分糾結。
悠悠道:“小哥哥,我也希望你能和小姐姐有**終成眷屬,這樣,我今晚回去就問小姐姐,唐老爺可曾將她許配給什麼人家,你且回去,收拾心情,別再這樣沉湎,小姐姐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為她傷心。”
和王劍道了別,悠悠便回了唐府,回到自己的房間,便看見圓儀正坐在窗邊黯然落淚,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悠悠蹙了眉頭,紅愁綠慘地走向她,“這樣日日以淚洗面,折損了容顏,可怎麼好?”
“不能和王劍在一起,我要這副皮囊做什麼?”圓儀落寞道。
“剛剛小哥哥來‘書劍軒’找我了,他和你一樣,可是淚流滿面、憔悴不堪,你有多日未給他隻言片語了,你趕緊起來寫幾個字,讓我明天帶給他吧!”
悠悠拉了圓儀去書案,她將狼毫飽蘸了墨汁,遞到圓儀手裡,圓儀接過,欲在那微黃的宣紙上寫下點什麼,卻是筆停半空,半日寫不下字來,而淚水早已打濕了那宣紙。悠悠嘆一口氣,拿過她的筆,道:“罷了,我替你執筆吧!”說著,便落筆寫下一首《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