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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側頭看了趙士程一眼,目光里都是繾綣情意,娓娓而道:“從前,我還是托圓儀的福,被唐老爺收留府上的一個孤女,一夜從‘書劍軒’跑堂回府,在園子裡遇見了來府上求親的唐府姑爺,姑爺一襲白色斗篷,風度翩翩,深情款款,他道,只因他的妻替他選了這個妾,他愛妻,便必須娶這個妾,於是,那一夜小女子便做了個無厘頭的大**,一夢醒來,小女子就春心蕩漾了……”悠悠半開玩笑半含傷感地訴說著。
趙士程捉了她的手,目光**,追問道:“那個姑爺便是我吧?快告訴我,你都夢見了什麼?”
悠悠並不急著回答他,提筆蘸墨,在絲帛右側寫下夢裡的那闕詞,趙士程見她洋洋灑灑寫的是:待我長髮及腰,將軍歸來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遙,怎料山河蕭蕭。天光乍破遇,暮雪白頭老。寒劍默聽奔雷,長槍獨守空壕。醉臥沙場君莫笑,一夜吹徹畫角。江南晚來客,紅繩結髮梢。
趙士程著急道:“你到底夢見什麼了?這詞又是何解?”
悠悠神秘一笑,擱筆方才說道:“不知為何那一夜我會夢見那樣奇怪的景象,夢裡天幕湛藍,夕陽如酒。夕陽下一片遼闊的曠野,曠野上一隊兵卒浩浩蕩蕩開過,我站在路邊,落著淚看那雄赳赳氣昂昂的軍隊背影一直走向落日餘暉。我的手裡就是握著這一方雪白絲帛,絲帛上是寫著的便是這闕詞。正當我淚眼相望軍隊遠去的方向,一騎快馬從夕陽深處返身而來,馬蹄聲得得響著。在那龐大的金色的落日餘暉的背景中,一位白盔胄甲的將軍手握韁繩馳騁而來,那器宇軒昂的白色身姿,在紅鬃馬上,被晚霞映襯得金光閃閃。他駕著馬一直奔到我身旁,拉了韁繩,“吁”了一聲,馬兒抬起前蹄,泛著瑪瑙瑩光的紅髯在風中飄抖,嘶叫聲劃破曠野。將軍伸手拍拍馬兒的頭,馬兒就安靜地立在原地,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微。當將軍側過頭,把目光打在我臉上,我才愕然地發現,竟是你。花般精神,玉般模樣的白衣書生一襲胄甲,戎馬裝束。你俯身接過我手裡的絲帛揣到懷裡,便雙腿一蹬,馬肚一夾,絕塵而去。那高頭駿馬,白盔胄甲的背影一直馳向夕陽深處,不停遠去,遠去,直至消融成一個白點。而我的耳邊廂反覆迴響著的就是這闕詞:待我長髮及腰,將軍歸來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遙,怎料山河蕭蕭。天光乍破遇,暮雪白頭老。寒劍默聽奔雷,長槍獨守空壕。醉臥沙場君莫笑,一夜吹徹畫角。江南晚來客,紅繩結髮梢……”
趙士程聽得匪夷所思,他的眼前隨著悠悠的講述仿佛也出現了一片曠野,一支軍隊浩浩蕩蕩開過,他一身將軍胄甲,騎著高頭駿馬,從夕陽深處飛馳而來,於是他撼然地喃喃道:“好神奇的夢啊!”
“更神奇的是夢醒之後我發現……”悠悠的臉又開始發燒紅燙起來。
“發現什麼啊?”趙士程的目光里全是笑意。
“發現……先前不是說過了嗎?春心蕩漾啊!”悠悠羞得無地自容,躲進趙士程懷裡,拿繡花拳頭不停捶他的胸口。
趙士程朗聲大笑,他一手攬了悠悠,一手在絲帛左側的空白地方和了一首詞,嘴裡道:“好吧,雖然我是一介書生,承你美意做一回將軍,那將軍我就回你一闕詞:待卿長髮及腰,我必凱旋迴朝。昔日縱馬任逍遙,俱是少年英豪。東都霞色好,西湖煙波渺。執槍血戰八方,誓守山河多嬌。應有得勝歸來日,與卿共度良宵。盼攜手終老,願與子同袍。”悠悠撼然地看著絲帛上趙士程和下的那闕詞,驚羨道:“夫君好文才。只是,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妾,將軍得勝歸來又若何?我如何與你同袍終老?所謂紅繩結髮梢,那是正室才有的待遇……”悠悠垂了眼眸,矯情地撅著唇。趙士程饒有興味地看著她,伸手到她髮鬢上,輕輕一拔那綰住髮髻的簪子,一頭如瀑的秀髮便從悠悠頭上披瀉下來。趙士程輕聲細語在她耳邊道:“不看修儒的面,單憑你長髮及腰,我也該將你扶正,不是?”
悠悠驀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盯著趙士程,趙士程點頭微笑道:“若雨出嫁,圓儀入宮,而你婉姐姐又不在了,我會讓母親慎重挑個日子,不再讓你只做我的妾,我要你正正式式成為我的妻……”
“夫君……”悠悠一下就哽咽了,淚水漫上眼眶,浸濕趙士程含笑的容顏。
“傻瓜。”趙士程動容地將悠悠攬入懷中,而悠悠早已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得稀里嘩啦。今生今世,她一定不辜負公子的美意。今生今世,她只想與公子心無旁騖長相廝守。此時此刻,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次日,圓儀入宮。趙府合家上下一直恭送到城外,看著侍衛護送著圓儀的車輦一路走遠,大家才回城。接下來,是若雨回門。繼而是悠悠扶正的儀式,整個趙府喜事接連不斷。
而圓儀隨著王劍抵達臨安府。臨安宮殿在臨安城南端,是在原北宋杭州州治基礎擴建而成,範圍從鳳凰山東麓至萬松嶺以南,東至中河南段,南至五代梵天寺以北的地段,稱為大內。南宋大內共有殿三十,堂三十三,齋四,樓七,閣二十,軒一,台六,觀一,亭九十,以及太子東宮,和高宗皇帝日後禪位退居的德壽宮。彼時,趙構在位,常宿於福寧殿和勤政殿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