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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碧將裝了柚子的盤子重新放回榻上矮几,道:“從前她是鬼迷了心竅,才會上那王劍的當,現在終於幡然醒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小姐又何必為此過多煩憂?”
“只是心下生疑,當初她那麼愛王劍,要死要活的,怎麼突然又移情公子?今天看她那樣子,倒不像是虛以委蛇。”
“這有什麼費解的?男歡女愛不過是過眼雲煙,誰能為誰一輩子?陸三公子從前待小姐若何?還不是另娶他人?咱們公子從前待小姐又若何?現在不是照樣三妻四妾?所以,再好的愛情也經不起時光的反覆磨洗,都會變質褪色。”
唐婉起身走到青碧跟前去,摟了青碧在懷,喃喃道:“你雖是個丫鬟,卻是個心眼通透的,這也是我願意讓你嫁給雨墨的初衷,他雖是個奴才,卻能待你長久和專一,因為他沒有不能長久與專一的資本。”一時之間,主僕二人不甚唏噓。
第六十章 拒絕盛寵
趙士程在如意軒一住就是年前到年後的事情,除了除夕夜宴上,趙老爺外郡任官休假回來合家團圓之外,他就鮮少見到悠悠和唐婉的面,非是他不去婉心閣和綠綺軒,而是唐婉和悠悠都有意避之。唐婉用趙母之言婉然將他拒之門外,趙母曾勸趙士程不要將心力浪費在無用的人與事身上,所指無非是唐婉既然不能生養,趙士程就不必常在婉心閣留宿。唐婉說那翻話的時候,孤伶伶坐在暖閣榻上,像一截空落落獨自燃燒的蠟燭,青春活力早似潸然而落的燭淚一滴滴盡數隨著韶光散去,趙士程的心裡也隨著那燭淚煎熬燒著。這樣的婉妹,寂靜如一朵霜花,無寵無子,總是他不願的。他愛她,從幼年至今,難道愛她就是任由她自生自滅嗎?而她卻並不願意輕易被他溫暖。她見他灰心喪氣,便道:“你若怕我孤單,就早早的,與妹妹們多生些孩子出來,挑一個過繼到我名下,我便也能享些天倫樂趣。”趙士程哪有不應承的道理?
他每每想去綠綺軒找悠悠商量此事,卻總被吱吱以小夫人懶怠動彈為由已經睡下了拒之門外。趙士程憋屈,責備了吱吱幾句,吱吱便道:“公子與三夫人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又何必來煩擾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言語間頗多醋意,趙士程“噗嗤”一笑,在門外遊廊長椅上坐了,道:“你家主子不吃醋,你這小丫頭倒吃起乾醋來了。”吱吱原就對趙士程存了非分之想,見心事被點破,不禁紅了臉,試探道:“公子日後只怕還有新歡,我們小夫人的醋吃不完。”
趙士程搖搖頭,指著那兩扇緊閉的紅漆雕花小門道:“門裡頭這個,你知道我對她的心意,更何況她現在懷了我的孩子,我怎麼會再辜負於她?婉心閣和如意軒兩位都是在她之前就定下的緣份,沒法子的事,只是在她之後我斷不能再辜負於她了。”
見趙士程說得誠懇哀傷,吱吱眸子赫然一黯,暗忖自己一心想著成為公子的小妾侍奉左右豈不是無望了?正傷神著,只聽趙士程又道:“最近她對我避而不見,只怕是因為我常宿如意軒她心裡不爽,她臨盆在即,若是心裡有憂憤之氣鬱結不解就不好了,我只是想找她談談心。”
吱吱一下就心軟不忍了,道:“她在暖閣榻上看書呢,沒有午睡,你進去探她吧,只是別說我放你進去的。”
趙士程一下眉頭舒展,疾速起身推門而入。
悠悠正歪在暖閣榻上,手握一卷書,閉目養神。最近肚子越發大了,行事都顯笨拙,整個人懶懶的,於是除了看書什麼也做不了。忽聽得“吱呀”一聲門響,只以為是吱吱,便沒有睜眼,繼續歪在榻上,忽然手裡一空,那捲書便被人抽走了,悠悠懶怠睜眼道:“吱吱,那書我還要看的。”
臉上似是被誰吹了一口氣,悠悠一驚,睜眼見趙士程笑吟吟立於跟前,晃晃手中的書道:“睡覺不專心,看書也不專心。”
悠悠坐起身,眉眼一垂,嗔道:“的確沒有你對如意軒那位來得專心。”
趙士程直覺滿室檀香,以及地上幾個暖爐里的紅籮炭都透著醋味了,便挨著她坐了,肩膀碰碰她的肩,委屈道:“吃了幾次閉門羹,今天又挨了凍,可有熱茶討一杯喝?”
“回如意軒討迷魂湯喝去,解渴又解饞。”
趙士程一下就摟住了悠悠,向著空氣直笑得岔過氣去。
悠悠矯情地捏起粉拳輕捶他,嬌嗔道:“哪有你這樣的人?許久不來我這裡,一來就是這樣取笑人家。”
“我是笑你言不由衷,當初是誰巴巴的要讓我對圓儀好的?我真對她好了,你又吃味。”趙士程斂了笑容,含一絲疼溺看著悠悠。
悠悠抬眼斜睨了他一眼,啐道:“當初又是誰說喜歡我吃味要享受愛一個人得到回應的感覺。”
“你太壞了,敢取笑我。”趙士程說著,就對著拳頭哈了氣要去撓悠悠的胳肢窩。悠悠正要躲閃,忽而變了顏色,驚叫起來,趙士程忙道:“怎麼了?”
悠悠指指圓鼓鼓的肚子說:“他踢我。”
趙士程的目光落在悠悠高高攏起的肚子上,無限的溫柔與慈愛爬滿臉頰。悠悠臉一紅,搶了他手裡那本捲成圓筒的書,攤開了遮在自己的肚子上,道:“不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