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這小半年,王慧茹是衣不解帶伺候在床前,陸游嘴上不說,心裡卻感動著,等病好了,他對王慧茹也漸漸上了心。於是,年前,王慧茹便被郎中把出了喜脈,陸老夫人歡天喜地地向湖州王家報喜訊,對王慧茹也更加疼愛。一家和睦,陸游雖然對唐婉還心懷惆悵,卻也漸漸習慣了安穩和樂的日子。而在趙家,情況卻恰恰相反。唐婉雖然和趙士程相敬如賓,肚子卻始終不見起色,這讓急於抱孫子的趙家二老十分窩火,趙老夫人時不時就給唐婉一些臉色看。唐婉早就習慣了陸母的惡言潑辣,所以趙老夫人的臉色在她看來根本無關痛癢,只是趙士程待她恩重如山,她不能為他懷上一兒半女,心裡十分愧疚。她也知道此生不可能再做母親,早在三年前她懷上陸游的孩子流產之後,郎中就判了她的**死刑。要不是父親苦苦哀求,要不是趙士程又病又鬧,她怎麼會讓自己殘廢的身子拖累趙士程的大好前程呢?趁著年關將至,自己即將回娘家拜年省親,唐婉特意找了趙老夫人談話。
趙老夫人正在廳上圍著爐火取暖,見唐婉進來,便讓明月將火爐放到唐婉腳邊去,唐婉道了謝行了禮,便在廳側的位置坐了。
趙老夫人道:“你身子骨弱,冬天夜冷,就不要到我這邊行禮了,多讓廚房為你熬製些進補的湯藥,把身子調理好,也好早為趙家添丁。”趙夫人言辭懇切,並不是什麼奸猾之人。
唐婉被爐火烤得整個人都曛暖起來,臉蛋紅撲撲的,心裡也熱融融的,她起身走到趙夫人跟前,恭恭敬敬跪下道:“婆婆,媳婦對不起您。”
趙夫人唬得急忙去拉她,“做什麼行如此大的禮?結婚才一年不到,懷不上不怪你,明兒開春,你隨我去觀音娘娘跟前拜拜,許個願,祈個福,讓天賜麟兒早點降生在我們趙家。”
唐婉說什麼也不願意起身,趙夫人越開明大義,她越是自責,她落著淚道:“婆婆,媳婦有一事相求,還請婆婆答允。”
趙夫人道:“你說。”
“媳婦這身子十病九痛的,也不知什麼年月才能為趙家添丁,媳婦想為相公早點物色個侍妾,一來照顧他,二來為趙家延續香火。”
趙夫人聽唐婉這樣說,不禁側目,歡喜道:“你有這份心,就算是個好媳婦了,怪不得士程傾心於你。那你心裡有沒有什麼中意的人選?”
唐婉道:“媳婦瞅著圓儀那丫頭不錯,出落得標緻大方,為人處世也得體持重,是個可心的人兒,所以媳婦想先把她帶回杭州唐家,由我爹收為義女,養個幾年,等成年後,趙家再把她娶過來,既不辱沒趙家名聲,又為公子尋了個良人,婆婆意下如何。”
趙夫人哪有不依從的道理,唐婉的主意正中她的下懷,圓儀原就是她撥到兒子房內的人,如今唐婉的提議只不過讓事情更完滿,趙家娶了唐副統制的女兒做侍妾也是極有面子的事情,這倒是可以彌補趙士程娶唐婉時面子上的划不來。於是一拍即合,當即應允。
年前,趙士程便陪著唐婉去唐家拜年省親,見唐婉隨身帶了圓儀,心下疑惑,但也沒有多問。到了杭州唐家,一番禮儀上的周到之後,趙士程便和唐婉在唐家小住了幾日。期間,趙士程還受父母之託,進宮拜見了一回皇上。眼瞅著年關將至,趙士程攜著唐婉回山陰,卻見唐婉將圓儀留在了唐家,沒有帶回,終於問唐婉道:“這是為何?”
唐婉並沒有將事情始末告知趙士程,擔心他因為愛自己太過情深,而拒絕這樣的善意安排,便只跟他說道:“我父親年事已高,我又嫁人了,身邊沒個兒女承歡膝下,覺得孤單,他看圓儀冰雪聰明,善解人意,便想收為義女,我們做晚輩的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趙士程心想圓儀在趙家儘管衣食無憂,可到底是個下人,如果做了唐家的女兒,好歹是個小姐,當然是極好的,於是他便也不再說什麼,和圓儀說了告別的話,便攜唐婉回山陰趙家去。自此,圓儀便在唐家生活了下來,一住就是六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美麗大方。
第十七章 杭州唐家
杭州唐家。
剛下過一場小雨,園子裡一湖荷花剛翻出新苞,半開放的粉紅花瓣上滾著三兩顆圓潤的雨珠子。唐誠站在湖邊見荷葉翠綠,雨珠晶瑩,忍不住伸手去長到湖岸的荷葉上撥弄,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清脆婉轉的女孩的聲音:“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接著便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唐誠回過身去,見一紅衣少女從花園小徑上裊裊娜娜地走過來,身段聘婷,步履輕盈,沐浴在陽光里,渾身都會發光似的。走到近前,更看清少女如花的面容,圓臉似滿月,清醇秀麗,神采粲然;分明的五官立體柔和,皎皎生輝;額上一個美人尖,雲鬢如裁,秀髮如緞。她走到唐誠跟前,淺笑盈盈,端端地立著,活潑不失沉穩,持重又不呆板,看得唐誠心裡暗暗吃驚:唐家六年的生活竟讓這女孩出落得如此貌美如花,落落大方了。於是,他滿心歡喜地喚道:“圓儀……”
“義父,”圓儀欠了欠身,作了個揖,微笑著道,“今兒個身子好些了是嗎?”
“嗯,所以聊發雅興在這裡欣賞一下這些新荷,”唐誠慈愛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