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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北將軍趙士程。”雨墨已經心直口快應承道。
悠悠蹙了眉,不知這樣的回答會不會太過招搖。
“哦?你們是趙將軍的家人?”趙構微笑著側目,“圓妃,怪不得你六神無主的樣子,原來是認出親戚了,放心,朕不會怪罪他們衝撞御駕的。趙士程是你表哥,地上這位公子和圓妃是什麼親戚關係啊?”
“表弟。”圓儀胡亂答道。
悠悠暗暗鬆了一口氣,圓儀總算沒有要她的命。
“哦,表弟,”趙構重新把目光調回悠悠身上,“表弟名諱是什麼?”
悠悠只好硬著頭皮撒謊,用了從前在“書劍軒”跑堂時的男名:“李貴。”
“名字粗俗,但生得文雅。”趙構說著,兀自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王劍冷眼看著,他知道地上跪著的分明是女扮男裝的悠悠,而圓儀不但沒有戳破,還幫她在皇帝跟前圓謊,顯然是顧念舊情。圓儀顧念求情,他便也不能去戳破什麼,否則只會連累圓儀,只能且行且看。
趙構道:“李貴,你別跪著了,上來車上與朕和圓妃一起坐,咱們一起去靈隱寺替北伐軍祈福去。”
悠悠只好叩頭謝恩道:“謝皇上,謝圓妃娘娘。”
於是,悠悠上了車輦,和趙構、圓儀同處一個車廂,雨墨騎著馬跟在儀仗後。車馬一路向靈隱寺而去。
車上,悠悠與圓儀目光交匯,都顯得陌生而侷促,畢竟她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糾葛與不快。而趙構只以為悠悠是一翩翩書生,便與她暢談古今,文史軍事,悠悠竟然都對答如流。從小跟著李清照,她自然是飽讀詩書,懷著修儒時,又閒來無事,翻閱許多男子才讀的書,《孫子兵法》這樣的書也不放過,沒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場了。趙構已然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他一下握住了悠悠的手,悠悠和圓儀都吃了一驚,只聽趙構握著悠悠的手,卻同圓儀講道:“圓妃啊,你這個表弟了不起,是個匡國濟時之才,你怎麼不舉薦他到朝廷為朕效勞啊?”
悠悠忙從趙構手裡抽出手,道:“皇上,不關圓妃娘娘的事,是小民自己不願意涉足仕途,否則不必圓妃娘娘舉薦,小民自己也會去參加科舉考試的嘛,只是皇上御前有丞相那樣的大才,實在不需要像小民這樣的無名小卒再上躥下跳的。”
趙構自己解讀了下悠悠的言外之意,“李貴,你是怕丞相專權,容不下有才之人在科舉考試中脫穎而出?”
“小民惶恐,不敢妄議朝臣。”悠悠忙起身下跪,手心裡全是涔涔的汗。
“這裡沒有外人,你是圓妃的表弟,咱們是親戚,妄議幾句無妨,你起來吧。”趙構始終和藹地笑著。
悠悠重新坐回到位置上,輕聲道:“因為是親戚,所以不敢讓圓妃娘娘舉薦,外戚弄權是朝堂忌諱的。”
“好,你是個明白人,朕喜歡。”趙構抿唇沉思,不再說話。一路宛轉到了靈隱寺。氣象恢宏的靈隱寺被列為禪院五山之首,深得“隱”字的意趣,整座雄偉寺宇就深隱在西湖群峰密林清泉的一片濃綠之中。寺前有冷泉、飛來峰諸勝。
車輦停在寺中大院,王劍等太監上前扶下趙構和圓儀,寺中住持早已率了僧眾迎候在寺里。
住持見過趙構,便誠惶誠恐道:“皇上駕臨,怎麼不事先派人通知本座,本座也好讓寺里僧眾打點一下,而今倉促,怕招待不周。”
趙構因在車上和悠悠相談甚歡,心情頗好,便笑道:“無妨,朕和圓妃也只是一時起意,拜佛重在禮佛之心,住持不必太過拘謹。”皇帝說著,瞥了一眼王劍。王劍忙對住持囑咐道:“皇上和娘娘此行,是為北伐軍士祈福求籤,住持還是趕緊去大殿準備一下吧!”
住持雙掌合十,嘴裡念著“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便在前頭引路。而趙構牽了圓儀的手,又回頭對默默立在身後的悠悠召喚道:“李貴,隨朕和圓妃一起去大殿吧!”
悠悠只好亦步亦趨跟在趙構和圓儀身後。
到了大雄寶殿,佛祖莊嚴,梵音裊裊,更有令人安氣寧神的清香縷縷繚繞,趙構由住持引著,到殿中蓮花墊子上跪拜如來,圓儀和悠悠在他身後的墊子上一同跪拜,三人上了香,祈了願。
趙構對住持道:“朕想為北伐軍士求上一簽。”
住持忙恭敬奉上籤筒。趙構復又跪到殿中,手捧簽筒,閉目默禱了一會兒,便搖起了簽筒。那些木籤在簽筒里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木質聲音,許久終於落了一簽在地上。趙構拾起來交給住持,住持到壁上合了簽文,撕下來,蹙眉凝看。只見簽文上寫著:日落西嶺去,月自東山別;倦鳥辭薄叢,離塵拜車轍。
見住持屏氣斂神,眉頭深鎖,手執簽文緘默不語,趙構便知是下下之簽。他從住持手裡接過那張簽文,看了看,便遞給悠悠道:“李貴,你看這簽文何解?”
悠悠一怔,趙構已將簽文遞到她跟前來,她只好接過細看,歲知乃是下下之簽,但北伐軍剛剛啟程,她怎能不拿話安慰皇帝呢?何況自己的親人還在軍中,她又怎忍心讓這簽文內容一語成讖?於是她對著皇帝施了個男子的禮,道:“皇上,伊小民所見這簽文未必是下下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