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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家姑姑很是忌憚地看著三太太,笑道:「三太太,好巧。」
「可不是?這人山人海的,到底是踏青賞春,還是看人哪?」三太太一雙鳳眼滴溜溜掃了一下周圍的人群,繼而落到茹家姑姑身旁的宋青山身上。
「表少爺看起來氣色有些不好呢!」話是關心的話,可是口氣卻帶著諸多嘲諷。
宋青山面無表情,機械地作了個揖。
茹家姑姑賠笑道:「呆在家裡呆久了,人就顯得蒼白,所以拉他出來曬曬太陽……」
三太太不搭腔,只是盯著宋青山,道:「至少人活著,所以有病就能治,臉色蒼白也能借著日光曬曬黑,可要是人死了,可就什麼也沒有了……」
茹家姑姑現在是聽不得一個「死」字,立即敏感地拉了宋青山要走。
宋青山整個人懶洋洋的,動作遲緩,所以三太太便可以再慢悠悠同他說道:「表少爺。你說是嗎?」
宋青山訥訥道:「什麼是不是?」
三太太用帕子掩了嘴,笑道:「我說人的生死啊!死就她一個人死,也就她一人白白死,誰會為她落一滴淚呢?一個丫頭而已……」
宋青山立即敏感地來了精神,他抓住三太太問:「什麼丫頭?什麼她一個人死?你在說誰?」
「綠水啊,還能說誰?丫頭就應該安守本分,不應該痴心妄想。這個世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太好強了,只怕就是落得綠水的下場,好高騖遠只有死路一條……」
茹家姑姑慌亂打斷三太太道:「三太太。你在胡說些什麼?」
「誰胡說了?」三太太杏眼圓瞪,不樂意了,「我不過說說,茹家姑姑就不樂意聽了?也不想想。綠水那丫頭從茹家陪嫁到國公府來也有十餘個年頭了,莫說旁的。就說我們國公府養她的米飯都能堆下一個倉庫了,卻白白叫茹家姑姑和表少爺給折騰死了……」
宋青山整個人如被雷劈電擊,激靈靈一凜,原本蒼白的面色忽然漲得通紅。他抓住三太太,道:「你說……綠水死了?」
「別聽她胡說!你表妹方才不是同你說過了嗎?綠水在安家吃得好睡得好……」
三太太打斷茹家姑姑,啐道:「真能睜眼說瞎話。是怕綠水託夢給你找你索命嗎?茹家姑姑,還吃好睡好呢!可不是你們大鬧國公府那日。那丫頭就投湖自盡了?」
宋青山近乎癲狂地抓住三太太,兩眼直勾勾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綠水投湖自盡?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會投湖自盡?」
三太太翻了翻白眼:「我說表少爺,你裝什麼糊塗?綠水那日投湖自盡,你和你娘不都在國公府裡頭嗎?綠水為什麼投湖自盡,難道你不明白?你娘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剝了她的衣服,她又不是個麵皮厚的,能不自盡嗎?要死就死外頭去,偏偏投在國公府的園湖裡頭,真是晦氣!」
「你胡說,綠水怎麼可能投湖呢?我不信!我不信!」宋青山抓著三太太直搖晃。
三太太嫌惡地推開他,罵道:「你幹什麼?弄痛我了!裝瘋賣傻給誰看?不就是為了推脫責任嗎?一個好好的丫頭死了,國公府又沒見你和你娘賠錢!真是晦氣!」
三太太轉而看向茹家姑姑,訕笑道:「綠水死了,茹家姑姑心頭一塊石頭可算落了地了吧?這下可以給你的好兒子選一門好親事了,他想娶的人都已經死了,他還不娶別人的話,難道是要娶個鬼?」
三太太說著白了茹家姑姑一眼,用帕子掩了口鼻,疾步離去。
茹家姑姑顧不上和三太太打口水戰,只是扶住搖搖欲墜的宋青山,哭著道:「你不要聽信她的話,她是存心想氣你,她和你表妹關係不好,所以她故意要給我們茹家的人氣受,你不要上她的當,你表妹不是說了嗎?綠水在國公府里吃好睡好……」
「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宋青山啞聲憤憤問了茹家姑姑一句,便從嘴裡噴出一口心血來。
「青山!」茹家姑姑痛喊起來。
而宋青山兩眼一黑,直栽倒在他母親身上。
※
春雨一改往日綿綿,或許是即將入夏的緣故,下得又急又猛。
風雅園內,守門的僕婦引進了茹家太太。
茹家太太到廊下,收了傘,將傘交給守門的僕婦。
僕婦道:「四太太就在裡頭。」
茹家太太點點頭,步履匆匆就進了屋子。
暖閣裡頭,茹風雅正在練字,一看宣紙上現出自己娟秀的梅花篆體,她便心煩意亂棄了毛筆,將宣紙揉成一團。
「風雅……」
茹家太太進了屋子,茹風雅忙從書案後頭走出來:「母親,你怎麼來了?」
「是來找你救命的。」茹家太太一臉不好的神色。
茹風雅愣住:「出了什麼事?」
「你青山表哥怕是不行了。」
茹風雅愁眉緊鎖,自從踏青時節遇到三太太馮翠玉,宋青山回去之後就病了,京城裡名醫聖手遍請也束手無策。
「怎麼會這麼嚴重?表哥平日裡身體不似這般差的呀。」
茹家太太道:「可不是,都說是綠水那丫頭來索命了……」
「盡胡說。」
茹風雅才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鬼神之說呢。
茹家太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再說綠水那丫頭那麼喜歡你青山表哥,斷不會心腸如此狠,要來索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