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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清心機一向深重,就算之前沒想到這一層,此刻也該聯想到了。
他恨恨道:「那一天深夜,大太太突然派人將我叫到了芙蓉苑,問我接骨村老可曾在村里與人結仇的事,我當時心裡就懷疑她是否為了替大小姐脫罪而要尋找替死鬼,沒想到她找的替死鬼竟然是我!」
「劉掌事是否心裡特別不平衡?十年之前她就利用了你一次,沒想到十年之後她依舊利用你,一點舊情都不念絕情絕義至極!」
劉清的雙手握成了拳頭,胸腔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好歹毒的婦人!」劉清咬牙切齒。
花畹畹煽風點火道:「十年之前她利用你除去大老爺的心頭所愛巧姐兒,這十年來她一定視你如眼中釘肉中刺,不出不快吧?」
「這十年,我一直保守這個秘密,何曾透露過半分?」
「可是大太太不這麼想啊,你活著一日,都讓她如芒在背,她一定每一天都害怕你會用此事要挾她,從中漁利撈好處……」
「可是我並沒有。」
「所以你安然度過了十年,然而前些日子你竟然為了香秀的事用此事要挾了大太太,你覺得大太太還能讓你活在國公府裡頭嗎?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最保險最牢靠最不會背叛的!」
劉清狠狠閉了閉眼睛:「大少奶奶,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香秀求我來救你,父女連心,香秀為你急哭了三天三夜,可是如今你竟然已經在大堂上畫押認罪。我又如何救你?劉掌事,不是我不救你,而是實在已經是太遲了……」
「我沒有認罪,這一切是設計好的局,京尹的人被收買了,我在大堂上被打到昏迷的情況下被強行畫了押!」
「你我都知道事情真相如此,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能夠逆轉乾坤呢?你不日就要被處決。這是定局。無可改變!可憐香秀沒有了娘,現在又要沒有爹了,而劉掌事你只能白白屈死。大太太和大小姐她們逍遙法外,隻手遮天,從今往後安枕無憂,你劉掌事的死很快就沒有人會再記起的……不對。你那個村子的人永遠都會記住你劉掌事殺了人,殺了接骨村老。被斬首示眾,你們劉家原是村里人人仰視的家庭,從今往後卻是丟人現眼的一家,你的兒子女兒兒媳再也不能在那個村子裡立足了。永遠地低人一等,因為他們的父親是個殺人犯……」
花畹畹的話叫劉清渾身戰慄起來:「不……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那你還想怎樣?」花畹畹鄙視地看著劉清,「誰讓你畫押認罪的?」
「畫押認罪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大太太陷害的,大少奶奶,就算我必須死,也不能讓大太太好過,不能讓他白白將我害死,自己活得逍遙快活,不能這樣!」
劉清的眼睛血紅著,牙關都咬碎了。
「我明白劉掌事的心情,可是你如今是將死之人,又困在這大牢里,你能有什麼法子讓大太太不好過呢?」
劉清抓著花畹畹的裙角,道:「大少奶奶,我知道你與大太太不睦,我知道你和我一樣也不想看著大太太好過,所以大少奶奶你一定會幫我的,一定會幫我的!」
「我能有什麼法子幫你?劉掌事,你說得不錯,我是與大太太不睦,我也和你一樣不想讓她好過,可是我黔驢技窮,沒有什麼好的法子能夠對付她,替你報仇的呀。」
劉清道:「小人有辦法,小人有辦法,大少奶奶可帶了紙和筆墨來?」
花畹畹道:「紙和筆墨有何難的?」
遂讓獄差送了筆墨紙硯進來,劉清掙扎了幾次,也沒能爬將起來,遂趴在地上,提筆沾墨。
花畹畹幫他把紙鋪平了,只見他寫道:「大老爺敬啟……小人劉清於獄中拜上。」
一氣呵成,如泣似訴,滿紙怨氣。
花畹畹從劉清手中接過那張陳情信,對著上面為乾涸的墨跡輕輕吹著。
劉清趴在地上道:「只要大少奶奶能替小人將這封信呈給大老爺,大太太在國公府里斷不能再有安生日子了……」
花畹畹心想,她才不會那麼傻,親自去送這信呢。她會叫劉香秀送的。
可是花畹畹面上卻應承道:「劉掌事且放心。」
※
劉清被斬首示眾後,劉香秀才知道父親被當作替死鬼斬首示眾的消息,劉香秀再心術不正,父女情誼還是有的,在望月小築哭了個昏天黑地。
安念攘見她哭得可憐,便讓人將蔣氏請來陪她。
彼時,蔣氏正和花畹畹一處,花畹畹特特將劉清的死訊告訴了蔣氏。
蔣氏心腸厚道,可到底是公公兒媳隔了一層肚皮,所以哭了一會子,倒也不是十分悲切。
望月小築來人請她去寬慰劉香秀,花畹畹便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於是,花畹畹攜著蔣氏到瞭望月小築。
劉香秀正在自己的耳房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嚷著要去替劉清收屍,安念攘道:「等你大嫂來了,讓她和你一塊兒去吧。」
蔣氏來了,去耳房姑嫂少不得抱頭痛哭。
安念攘便陪著花畹畹到前廳去說話。
蔣氏抱出一個包袱來給劉香秀,道:「大少奶奶體諒你我身份不便,所以已經命了小廝去給咱爹收屍了。咱爹是攤上命案被斬首示眾的,官府不同意讓家屬帶回屍首,依例將咱們爹葬到了亂墳崗上去,這個包袱是大少奶奶讓人帶回的爹的遺物,你是爹的親女兒,就交給你留著做個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