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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最後,那匹大灰馬獨自盤踞一整座馬廄,霸占了一溜兒食槽,其餘十多頭牲口都擠在另一座小棚子底下瑟瑟發抖,委委屈屈輪流在同一個小食槽內進食。
什麼驢馬牛羊,此時都一個待遇。
有人試圖上前拉架,結果那灰馬都不帶正眼瞧一下的。
說這話的時候,吃飽喝足的阿灰正溫順地用大腦袋在白星身上蹭,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乖巧極了,跟剛才土霸王似的模樣真是判若兩馬。
白星滿足地點頭,「你可真有眼力,它著實是難得一見的活潑好馬兒。」
夥計:「……」
我並不是在誇獎它好嗎?自家養的什麼熊孩子,心裡沒點數嗎?
世人鮮有不愛寶馬的,李仁看得眼紅心熱,酸溜溜問道:「這馬一年得費不少銀子吧?」
他闖蕩江湖這麼多年,至今騎得也不過一匹三流中等馬兒,縱觀整個江湖,統共也沒見過幾匹如此出色的良駒。
瞧這身形骨架,瞧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這蹄子,這牙口……
還沒長大便有如此神威,待到來日徹底長成還了得?
白星漫不經心道:「好說,養得起。」
李仁:「……」
該死的有錢人!
阿灰瞅了李仁一眼,朝他打了個響鼻,把兩片厚嘴唇吹得撲簌簌響,唾沫星子漫天飛舞。
這廝不是好人!
李仁:「……」
娘的,他收回剛才的誇獎。
中午陽光正好,不少百姓都趁著這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光在外溜達,大街上可比上午熱鬧多了。
賣燈籠的,賣荷包的,賣煙花鞭炮的,挑著擔子沿街叫賣葷素包子的,各色攤子挨挨擠擠塞滿大街,雖只是平常日,可熱鬧程度幾乎趕得上小城鎮趕大集。
白星想起來趕廟會時和孟陽一起吃糖葫蘆的事,難免有點觸景生情,又順手買了串糖葫蘆。
見李仁怔怔出神,她很嚴肅的解釋道:「山楂助消化。」
李仁張了張嘴,很明智的沒說話。
你剛才不吃那麼些不就什麼事兒都沒了嗎?山楂助消化不假,可前提不也得先吃下去嗎?你還真不怕撐。
兩人一馬又往北面的牲口市場去。
因牲口市場氣味難聞,李仁就讓白星先把打包的驢肉火燒寄存在店內,回頭要走時再去取不遲。
李仁徑直去找了一個馬臉漢子,「帶了個朋友過來,我記得你這裡倒有幾匹馬還算不錯,都牽出來瞧瞧。」
那馬臉漢子抬頭一看,哎呦一聲,臉上瞬間浮現出激動的潮.紅,扎著兩隻顫抖的手就要去摸阿灰。
「要了命了,有這等好馬,還買什麼旁的!」
阿灰嘶律律一聲,覺得這人好色哦,直接張開嘴,咔嚓咬住他半邊腦袋。
李仁:「……」
馬臉漢子:「……哎哎哎。」
他試探著拔了幾下,沒拔動,竟不害怕,反而越加興奮,歪著脖子去摸阿灰的牙齒,口中念念有詞道:「好馬,好馬啊!哎呀這牙口,不超過五歲吧?真有勁兒,哎哎哎疼疼疼……」
白星覺得這人可能不大正常。
她滿面擔憂地拍了拍阿灰的脖子,「快鬆口,髒。」
別染上瘋病。
阿灰呸一聲吐出一顆濕漉漉的腦袋。
馬臉漢子胡亂抹了抹臉上的口水,半邊臉上印著一排清晰的牙印,越加狂熱了。
他激動地搓著手,並現場做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姑娘是要賣馬?我的馬儘管您挑,全要了也成啊!」
若此生能得此寶駒,去上半條命也值呀!
阿灰直接給了他一蹄子。
白星蹲下去,看著趴在地上不斷哀嚎的馬販子,伸出指頭戳了戳。
她皺巴起臉,十分懷疑地望向李仁,「這人是個傻子。」
李仁捏了捏眉心,「不是,他是出了名的好馬,為了養馬,老婆孩子都跑了,祖宅也賣了,整天跟馬一起睡在窩棚里。」
當一個馬痴看到難得一見的好馬,稍微有點失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馬臉漢子哀哀戚戚抬起頭來,滿面痴迷地去摸阿灰的蹄子,絲毫不擔心被踩死,「真,真有勁兒啊!好馬,好馬啊!」
李仁連忙制止,不是擔心他被踢死,而是唯恐白鷂子暴起殺人。
聽李仁反覆解釋說白星想買馬送人後,馬臉漢子周良駒立刻唉聲嘆氣起來,簡直比當初目送老婆孩子離開還要難過。
是的,因為太過愛馬,他竟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
「兩位跟我來吧,」他貪婪地看了阿灰一眼,又嘆了口氣,活像窮鬼就著酒樓里的香氣下飯,「雖說比不上姑娘這匹,可也能勉強躋身二流,等閒生人我還不捨得賣呢。」
馬販子身上的味道太過明顯,阿灰一早就聞出來了,此時見小主人竟跟著走,登時就原地一蹦三尺高。
你都有了我了,竟還巴望別的馬?
我生氣了!
白星趕緊捏捏它的耳朵,摟著修長光滑的脖子安慰道:「阿灰最棒啦,我要買了送人吶,就是給你炒栗子黃豆的那個。」
阿灰打了個響鼻,驕傲地仰起頭,耷拉著眼皮瞅她:阿灰比大黑還棒?
白星可疑的沉默了。
這,著實叫人難以取捨啊!
阿灰把眼一瞪,立刻開始原地發瘋,脖子上的鬃毛甩得跟大風車似的:你為什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