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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上了凍,很滑,回來時他還摔了一跤。
不過因為有棉花墊著,非但沒有摔痛,反而還在地上彈了幾下,咕嚕嚕滾出去幾尺遠……
睡夢中的阿花和阿青被驚醒,嚇得吱哇亂叫,好一陣雞飛鴨跳,也不知廢了多少羽毛。
這棉花是前兒跟王大娘一起買的,因是熟人,給了個實惠價,每斤比市面上要便宜兩文錢呢。
原本想著今年可能會更冷,或許需要做一床新棉被,沒成想新鄰居能幹又慷慨,總是拉著自己一起吃肉。肚子裡整天飽飽的,孟陽都覺得自己抗凍了。將去年的舊棉衣、棉被的棉花彈一彈,也還很好呢。
吃了人家那麼多好東西,總要回報一二,孟陽這麼想著,利落地重新脫鞋上炕。
因新加了柴火,炕頭明顯比方才暖和許多,微微有些燙。冰塊一樣的腿腳塞到被子底下,仿佛能看到宛如實質的涼意一點點離去。
呼呼,真暖和!
爐膛內的熱氣慢慢聚集起來,原本冷颼颼的臥房內也漸漸變得溫暖,孟陽估摸著尺寸裁好被面,快手快腳縫在一起。
只縫直線很簡單,要的就是眼尖手快,有經驗的婦人動起手來,都看不清針的軌跡的,真真兒的飛針走線。
他還得練練。
孟陽站起來活動下酸澀的脖頸肩背,重新盤腿坐下,將袋子裡的棉花翻出來,均勻地平鋪到被面上。這個活兒稍微需要一點技巧,棉花團要扯開才能鋪,可又不能扯得太開,不然若是拉斷就不暖和,也不夠平整。
等鋪好之後,兩面縫合還不算完,得在正面用大針腳縫幾趟,這樣被子兩層就會攏在一起,而棉花也被壓在橫豎針腳形成的大方格里,不會亂跑。
其實做被子不難,只是有些枯燥,不過有時這種乏味的工作反而叫人覺得舒坦,因為你只需將腦海放空,什麼都不用想。
什麼煩惱,什麼憂愁,統統消失不見。
逃避很可恥,但是有用。
因為是要送人的被子,孟陽很捨得用料,一大袋子棉花頓時下去一多半,約莫得有六七斤。
他伸手拍了拍,發出噗噗的悶響,無比柔軟。
「哎,當年產的新鮮棉花果然不同呀。」他笑著讚嘆道。
還剩大約三斤多的樣子,等下月他領了寫書的酬勞,也可以再買被面做一床稍微薄一點的嘛。
等忙活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能隱約聽見遠處公雞叫的聲音了。
又過了會兒,院子裡的母雞阿花也瞎搗亂似的「咯咯噠」叫了幾聲,眉眼乾澀的孟陽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下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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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門前的人,白星陷入沉思:
這是……要逃荒嗎?!
所以桃花鎮不能住了是嗎?
當六斤重的棉被摺疊起來,體型遠非「巨大」二字能形容得盡的,孟陽就這麼背著過來,從後面看上去宛如移動的小山,又或是成精的老烏龜,隱約透出幾分滑稽。
折騰了大半宿的他兩隻眼睛裡全是血絲,但神情頗有點亢奮,興沖沖道:「你請我吃肉,我送你被子呀!」
白星:「……」
其實我真的……
但當對上鄰居那雙疲憊卻依舊明亮的眼睛,拒絕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張了張嘴,很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孟陽立刻解脫似的鬆了口氣,小心地將包袱轉移過去,撓撓頭,「那個,我就不進去啦……」
姑娘的家還是不要隨便進的好。
那棉被體積太過龐大,又因是新棉花而格外蓬鬆,白星兩隻手根本摟不過來,只好也學著他的樣子,將大包袱背在身後,烏龜一樣挪回去。
然後……她被房門卡住了。
等把被子鋪好,已經是大約兩刻鐘之後的事情了,白星忍不住伸手去摸,只覺好像抓到了一片溫暖的雲彩。
她眨了眨眼,手腳攤開仰面躺在上面,頓時覺得整個人都微微往下陷了陷。
她用臉頰蹭了蹭,啊,好軟啊……
這是除義父之外,她收到的第一件禮物,如此珍貴。
但很快,白星就被前所未有的焦慮所籠罩:
這被子來的突然,完全不在計劃之內!
原本她就那麼點兒行李,如有情況捲起來騎馬就跑,可現在?
被子怎麼辦?!
這是別人送的寶貴的禮物,意義非凡,所以要帶著跑嗎?
白星下意識在腦海中想像:阿灰背上馱著她,而她背上則馱著巨大的小山一樣的棉被!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完全不行。
這,這可如何是好?!
稍後兩個人照例湊在一起吃午飯,因熬夜而倍感疲憊的孟陽很意外地發現,鄰居看上去竟也有點恍惚的樣子。
再三詢問之後,白星才神情嚴肅道:「我挖了個坑。」
孟陽:「……嗯?」
大冬天的,你挖坑不累嗎?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而是□□的,你挖坑做什麼?
白星瞅了他一眼,沒做聲。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知道的人少,而一旦出口,就不再是秘密。
她是不會說的!
午飯的主菜是紅棕油亮的紅燒肉,副菜是白菜粉條燉豆腐,葷素搭配非常棒。
紅燒肉用的是野豬身上最肥嫩的部分,孟陽先用熱水褪了一遍豬毛,又用火燒過,再眯著眼睛對著光影仔細搜索,若有漏網之魚,就用特製的小鑷子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