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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的本事顯然很高,整張虎皮從頭到尾都沒有一點瑕疵,想必致命傷正處於將虎皮一分兩半的柔軟腹部。
而要想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王掌柜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將虎皮平鋪在炕上,像一位虔誠的信徒膜拜一般,從頭看到尾巴尖兒。
只有親身面對才能理解頂級猛獸帶給人的壓迫感。
即便死去,猛獸之王的餘威猶在,當與它對視時,你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種源自靈魂的戰慄。
不算尾巴,這張攤開來的虎皮也足足有三個王掌柜那麼大。若換成活著的時候,只怕立起來要有一個半人還高呢。
他湊近了看,這才發現虎眼從背面被人剖開,內部縫入小巧圓潤的卵石,將薄薄的眼膜撐起,再以特殊的油脂浸泡,然後塗蠟。
失去生機的眼球會迅速乾癟,但這麼做卻可以永久保持完好的形狀,並造成一種仍炯炯有神的假象。
非但如此,那特質的油脂還具有防蟲防水的功效,可以大大延長保存期限。
「如此神技……」王掌柜喃喃道。
只是這麼一小會兒的工夫,他就覺得眼界大開。
這樣神乎其神的捕獵和鞣製皮子的手法,以前他只在傳聞中聽說過,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經得以親眼目睹。
值了!
「當家的,這,這得多少錢啊!」王太太好不容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聲音都發顫了。
她覺得短暫人生中的匱乏經歷已經嚴重限制了想像力,她完全無法估量這張虎皮的價值!
渾然忘我的王掌柜將一隻手掌從虎皮表面輕輕划過,陽光下的絨毛順著留下道道痕跡,油亮的毛尖兒如秋日田野間的麥浪,整齊地留下一道道溝壑,在窗楞照進來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最上等的貓眼石。
他拎起虎皮的邊緣,只是輕輕一抖,那厚重的皮毛便似波浪般晃動起來,剛被打亂的毛髮瞬間恢復原貌,蓬鬆而柔軟,細膩而光滑,活像被神明用無形的梳子梳理過一般。
欣賞完虎皮的王掌柜一屁/股蹲坐在炕上,彎著腰背緩了半天神,這才悠悠吐出一口氣,拍著大腿嘆道:「值了,值了!」
他這輩子值了!
「嘿嘿,」他笑著搖頭,砸吧著嘴回味許久才道,「倒不是我誇口,早年我也曾在京城流連,這麼說吧,這樣頂級的虎皮,恐怕就連王公貴胄都未必能有。錢?嘿嘿,說銀子倒辱沒了它!」
好獵手本就難尋,此等猛獸也罕見,若要兩者在特定的時節碰上,更要獵手在不損傷皮毛的前提下取勝,本就需天時地利人和。
這已經不僅僅是普通獵戶能做得到的了,恐怕只有傳說中的江湖客才有這般的膽識和身手。
「這咱們可不能收啊!」王太太啼笑皆非道。
自己給的棉布裡衣才值幾個錢?不怕說句眼皮子淺的話,哪怕白星給幾張兔皮呢,他們留下也就留下了,可這?
這樣一張虎皮,足以當做一家的鎮宅之寶,若真賣出去,足夠一大家子人終生衣食無憂!
「自然不敢。」王掌柜用力搓了把臉,「這孩子,倒叫人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等會兒我去瞧瞧,看她回來了沒,這樣的東西,怎好輕易示人?」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萬一走漏了風聲,引來賊人覬覦……當真永無寧日。
還是說江湖人就是如此狂放不羈,拿錢不當錢?
再說白星。
她去王家酒樓丟下虎皮之後,便一路縱馬馳騁,很快來到名山縣城。
名山縣城規模不小,又毗鄰交通要道,常年都有外地客商經過,即便年底也有許多店鋪不關門的。
白星進了城門就直奔衙門口。
此時太陽還沒到正中天,她便去街對面的茶館等候。
如果她要等的人今天輪值,那麼約麼得到晌午才出來;若今天巡街,晌午自然也要回來交差。
所以在這裡等,總歸錯不了。
臨近年底,各處人口流動性極大,白星冷眼瞧著,就見附近有不少行色匆匆的旅人,有尋常百姓,也有江湖人。
這麼說可能有點模糊,但真見過就會知道,江湖客身上有種很特殊的,言語難以描述的氣質。
像飛鳥,像流雲,分明人在這裡,可你就是知道留不住。
她是第三次來名山縣了。
第一次是當初去往桃花鎮時途經此地,白星稍作盤桓,簡單地打探清楚了本地勢力劃分;
第二次,就是上回和孟陽一起陪翠紅走那一遭。
今天是第三回 。
茶館的夥計很熱情,大約是因為開在衙門對面,接待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說話做事遠比其他地方的人更麻利。
他見白星孤身一人,又一直盯著衙門口看,便主動上前問道:「姑娘是來衙門辦事的麼,還是想找什麼人?」
白星頭也不回,「找人。」
衙門占據了一整條街,對面這條街上也多是茶館、酒樓和客棧,做的就是前來辦事的人的生意,所以往來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儼然沒有多少閒逛的心思。
今天的陽光分明很好,路邊向陽處一棵大柳樹上隱約冒出的嫩芽是那樣嬌嫩,枝頭小麻雀蹦跳的圓潤身影又是多麼可愛,但卻無人欣賞。
倒是辜負了,白星暗自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