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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一路要麼是凸起的石頭尖兒,要麼是細小的零碎的冰面,考慮到孟陽的身手,白星覺得自己現在直接過去打回來,遠比等會兒半路前去營救划算得多。
孟陽在自尊心和現實情況之間瘋狂而短暫地掙扎片刻,最終還是乖乖交出鐵鍋。
不過到底不放心,眼巴巴站在河邊翹首眺望,哪怕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也要看著對方安全往返才安心。
河岸兩旁的大樹早已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或許比那桃花鎮的年紀還要大吧,幾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
它們每年靜賞花開花落,每日坐看雲捲雲舒,不知迎來多少過客,也不知曾送走了多少舊人。
遒勁嶙峋的枝幹奮力朝四周伸展,底部根系主動探尋水脈,一年又一年,造就了它們如今從兩側用力往河道中央傾斜的姿態。
那幾株最粗壯的大樹頂部枝丫早已糾纏在一起,夏半年時會形成天然傘蓋一般的巨大樹蔭,完全籠罩附近的一整段河道。
但此時樹葉早已全部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構成一張龐大而複雜的黑褐色大網,遮天蔽日。
河道中的卵石表層也凍了一層薄冰,踩上去滑溜溜的,但白星卻如履平地,不多時便到了水源處。
剛才砍樹、拔樹根,她的手都髒了,這會兒倒也不急著打水,先一拳打破冰層,就著清澈的河水清洗起來。
水很涼,但她的血氣旺盛,正午燦爛的陽光曬得後背暖洋洋,倒也能撐得住。
大約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又或者桃花山的冷意不過爾爾,約莫一指厚的冰層以下還是流動的,她這麼打破之後,溫熱的陽光柔和地灑落下來,不多時,竟吸引過來幾條小魚!
白星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觀察片刻,待到那幾條小魚徹底放鬆警惕,將圓溜溜的小嘴兒探出水面大口呼吸時,突然出手如電!
成了!
前後也不過眨眼的功夫,白星縮回來的指間就多了一條水淋淋的小魚,還在拼命掙扎呢。
這銀白色的小魚不過女子巴掌大小,只脊背上一條青黑色的細線,瞧著還挺有勁兒,甩得她大半條袖子上都是水滴。
她也不忙著收拾,只隨意往冰面上一丟,不多時,那小魚就維持著扭動的姿態凍僵了。
稍後,白星如法炮製,又順著陽光灑落的位置,在水面上砸了許多個窟窿,陸陸續續抓了十多條小魚。
而這個時候,千瘡百孔的冰層已然承受不住,咔嚓嚓的斷裂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最後匯成一聲悠長不甘的呻/吟,徹底化為滿池碎冰。
浮動的水面重見天日,落下去的碎冰浮浮沉沉,攪碎了一池日光。
白星嘖了聲,很有點瞧不上的意思:這就不成了?
哼,算什麼冰封的河面呀!
真正北方的大河,冬日冰封后是能跑馬走車的呀。
她從岸邊拔了一些枯草,在手中飛快地搓成草繩,從十多條小魚的嘴裡探進去,魚鰓里抽出來,弄成一串,這才打了水回去。
從她空手提著鍋來到滿載而歸,前後也不過兩刻鐘罷了。
「噥,水,」距離岸上還有幾步路時,白星將鍋子和魚遞過去,「這個能做魚湯嗎?」
然而孟陽好像被什麼東西奪走魂魄一般,愣了下才回過神來,如夢方醒地接了。
白星擰了下眉頭,直言不諱道:「你的臉有點紅。」
這呆書生,別這麼會兒工夫就著了風寒吧?
孟陽啊了聲,似乎有些赧然,胡亂嘟囔幾句就扭頭做飯去了。
無人知曉,就在方才,他仿佛看到了神女。
陽光投過樹枝之間的縫隙漏下來,溫柔灑落在河面上,而水波又將光反射到她的身上,形成一種神奇的流動的光膜,忽明忽暗肆意流淌,漣漪不斷。
她腳步輕盈,脖頸修長,像夢境中東來的神鹿,踏著水面上安靜怒放的蓮花,一步一步走向遠方。
神鹿離去,除了幽幽盪開的漣漪,什麼都沒留下。
而當那漣漪徹底消失,一切恢復原狀,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是真的什麼都沒留下嗎?不,孟陽覺得剛才那一幕已經深深的刻進心裡,一輩子都忘不掉。
稍後利落地給魚開膛破肚時,孟陽臉上還火辣辣的。
他枉讀聖賢書,卻直勾勾盯著人家姑娘看了那麼久……
真難為情呀!
那些魚雖然個頭不大,但好像還挺肥,正好做魚湯。
他用豬油塊在變熱的石板上抹了幾下,變得瑩潤的石板立刻滋滋作響,上面有細小的油泡舞動,時不時發出謹慎的炸裂聲。
他把魚按大小個頭排開,小心地翻動著,希望煎到兩面金黃。
等待的空檔,水壺蓋子也跳起舞,白茫茫的水汽呼哧作響。
孟陽用棉襖袖子墊著水壺把手,先把水囊灌滿,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來兩隻木頭杯子,往裡面注滿熱水。
「先喝點熱水暖和下,」他把其中一隻水杯遞給白星,「飯馬上就好了。」
還是有點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呢……
小魚的肉不太多,很快就煎好了,孟陽將它們挪到開水鍋子裡,又撒了些鹽巴,添了柴火慢燉。
石板上還殘留著豬油,他又抹了一層,將土豆按扁,跟飯糰一起放上去。
融化的油脂立刻滲入到厚實的土豆和米飯中去,將接觸到石板的那一面煎得金燦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