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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匪的屍體雖然被他踢進了泥塘,可滿地腳印和血跡,處理起來瑣碎麻煩得很,恰好有人願意幫忙,何樂不為?
江沅趕著牛車慢騰騰往前走。
牛車緩慢,沒過多久他便發覺剛才那個女人跟了上來。
此情此景,頗有些像他與她的初遇——那時還是盛夏,她一路跟著他,不緊不慢出了鎮,徒步一段山路,又過一條河,接著是一座橋……
山下獵戶家的大黃狗叫了兩聲。
他回頭看,那女子已然不見。
今年的妖精怎麼這樣多?
……
江沅回家後,將牛車上的貨物一樣樣往家裡搬。
桃花抱著雞從屋裡出來,倚在門檻邊,一邊撫摸懷裡的小母雞,一邊看他進出忙碌。
雞在她懷裡極乖,瞪著眼一動不動,任由她擼尾巴、揉雞冠、捏脖子。
桃花把小手擱在雞肚子下面取暖,看了江沅半晌,說:「你身上有股味兒。」
江沅扛著兩袋米麵放進地窖里,回來時問她:「什麼味兒?」
她嬌滴滴哼了一聲,「脂粉味兒。你今天遇著了誰家的小娘子?」
「鼻子倒是靈。」他低笑出聲,將牛車上最後一袋貨物搬下來,打開給她看。
裡面裝滿了錦繡綢緞、珠釵玉簪、胭脂妝粉,珠光寶氣一片,哪怕是富家小姐,也難見幾回這樣的奢華。
江沅拿出裝著胭脂的雕花木盒,遞到她面前,「是這個味兒嗎?」
桃花抿唇一笑,眸光流轉,愈發嬌媚動人。
不想叫他得意,她翹著唇角嬌嗔:「哼,誰知道呢。」
……
天氣越來越冷,待到過年時,村里變得極其熱鬧。
貼對聯,做年糕,小孩兒們為一個爆竹,爭相追逐打鬧。
有幾戶人家請江沅去殺豬。村裡的規矩,誰家殺了豬,誰家就得置辦席面,好酒好菜款待屠戶和鄰里。
江沅不愛熱鬧,拿了一壇酒、一提豬肉回家去了。
他是屠戶,家裡總不會缺肉吃,只是桃花對雞肉情有獨鍾,他便想著今年的年夜飯,要殺幾隻雞。
桃花卻不許。
她抱著心愛的雞,滿臉不舍,無論他挑雞圈裡哪一隻,她都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江沅哭笑不得:「你養這些雞,不就是為了吃嗎?」
「可是養久了,就有感情了呀。」她悵然嘆氣,摸了摸懷裡的雞腦袋。雞巍然不動。
江沅看著她,片刻,也摸了摸她的腦袋。
後來,他提著酒和豬肉,去劉大娘家換了兩隻雞,一隻紅燒,一隻煨湯,總算讓她美滋滋的吃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年後是正月,天寒地凍。
兩人呆在家裡烤爐子,大部分時間閉門不出。
爐子裡烤紅薯、烤花生、烤栗子、烤饅頭片。桃花最喜歡烤橘子,烤得滿屋子充溢著橘皮香味兒,橘子從碳火里扒拉出來,小心剝掉烤得焦軟的外皮,露出裡面汁水飽滿的果肉,吃進嘴裡,熱騰騰的,又酸又甜。
她餵了一瓣橘子給他吃,自己也吃了幾瓣,吧唧吧唧嘴兒,意猶未盡。
「如果再有條魚就好了,和橘皮串在一起烤,烤出來的魚肉不但不腥,還會有股清甜的香味兒。」她兀自說著,口水快要流下來。
現在的池塘湖水大多結冰,想要捕魚並不容易,但對江沅來說,小事一樁。
江沅出門捕魚,桃花在家等他。
想到一會兒就能吃到烤魚,她口水漣漣,滿臉興奮。
這時,外面傳來拍門聲:「請問……有人在嗎?」
桃花微愣。
她擰起秀眉,望向院門方向,下意識屏息凝神。
屋外的女人又輕輕拍了拍門板,嗓音悅耳動聽:「公子大恩,小女子感激不盡,特意備了年禮前來拜訪,答謝公子救命之恩……」
吱呀——
木板門突然打開。
女人看見桃花,臉色一瞬雪白,「怎、怎麼會是你?!」
桃花倚門輕笑。
……
江沅拎著一條魚回來,見院門沒關,隱約聞到肉香飄來。
他關上院門,幾步走進堂屋,爐火燒得正旺,屋子裡暖烘烘的,他肩頭的冰雪立即消融。
桃花坐在小矮凳上烤兔子。
江沅將魚放下,脫了雪水洇濕的外衣,問道:「哪來的兔子?」
「不知道呀。」她托著腮懶洋洋說道,「自己一頭撞死在咱們家門板上,我就撿進來啦。」
她撕下一條兔腿,遞給江沅。
「好吃嗎?」她緊盯著他。
江沅咀嚼,「……肉有點老。」
她笑顏逐開,將兔子扔到一邊,開心的道:「兔子不好吃,我們還是烤魚吃吧!」
桃花今天的心情格外好,酒足飯飽後,她難得勤快一回,燒了熱水讓江沅泡澡暖身子,自己主動收拾屋子,將吃剩的兔肉魚骨拎出去扔掉。
那兔子帶來不少年禮,桃花翻了翻,都是些山野藥材,其中鹿茸和淫羊藿最多,壯陽大補之物,其目的不言而喻。
桃花冷哼:「不安好心。」
不過轉念想想,她也沒安什麼好心,實乃彼此彼此。
扔完礙眼的東西,回來沐浴洗漱,而後上榻與男人交頸纏綿,道不盡的繾眷旖旎。
事後兩人相擁而眠,屋內昏暗,爐火映著靛青色的被面,泛出橘黃色的暖光,靜謐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