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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的門忽然被人推了開,林晏從外頭看進來,就瞧見暮玉可憐兮地低著頭,沈鬱抓住她的手,微微側著頭,似乎是想對她做什麼。
林晏臉色微變,他從未見過沈鬱對誰如此親昵,便是女子,也不曾。
沈鬱不便再追問下去,鬆開了手。
「晏世子怎麼過來了?」
「我聽說你屋裡有個絕世美人,便想著來瞧一瞧。」林晏彎腰入內,那眼睛一直盯著暮玉,帶著深深的審視。
暮玉望著林晏,似乎是有些警惕,她能感覺到這人對自己的敵意,她對這些很敏感。
林晏入屋坐下,總算是瞧見了暮玉的真容,她穿著粉色的裙子,卻一點也不顯得俗氣,反而襯得她脂如凝玉。
她的長相也是林晏見過最好的,她天生就面帶三分顏色,與這聽音樓里的任何人都不同。她什麼妝容也不需要,桃粉色的唇,不諳世事的眼,不食人間煙火的乾淨,就像九天之上誤落凡塵的仙女。
林晏有些走神。
他看著她緊貼在沈鬱身邊,撥弄著她面前的琴,沈鬱一點反應也沒有,似是習以為常。
他忽然想起當年,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身就一腳把他踹下了池塘……
「世子爺?」沈鬱叫了他一聲,把他的魂兒叫了回來,「你今兒怎麼不叫青露作陪?」
林晏看著她,忽然笑了笑,轉頭看向旁邊的暮玉,「沈鬱你可真不夠意思,藏著什麼好的美人,一個人獨享?」
暮玉立馬變得警惕,抓住沈鬱的衣袖。
沈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晏世子,暮玉不是聽音樓里的人。」
林晏勾著嘴角,「那又如何?」
他望著暮玉的眼神,就仿佛是勢在必得。
「世子爺可別想了,她是我府里的人,這天底下長得好看的人這麼多,晏世子沒必要非得跟我過不去。」沈鬱很直接就表明了她的態度,她這是決定將暮玉護到底了。
她當年護著小晴的時候,也是這樣。
林晏笑了笑,「沈大人說笑了,既然是你府上的人,我自不會動她。」
酸菜找了琴師過來,重新換了弦,調了音。林晏端起茶杯喝茶,忽然道:「許久沒聽你彈琴,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聽?」
沈鬱想起了以前風欒郡主教她和林晏彈琴的時候,林晏總是一學就會。後來聽說林侯在外頭的那個女人也是因為彈琴賣笑,才得了林侯的青睞,他便用劍挑斷了琴弦,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動過琴。
「既然來了,有什麼不能聽。」
沈鬱嘗試著撥了兩下,旁邊的暮玉總是心癢跟著她一起撥,撥著撥著,音不成音,調不成調,聽得人耳朵都痒痒的。
「不是這樣撥的。」沈鬱捏著她的手指,輕輕劃拉過去,「你的手指不能太僵硬了。」
暮玉似懂非懂,放輕了力氣,撥出的聲音卻像啞了一樣,響了一下就戛然而止。
沈鬱輕輕撥弄著琴弦,清淺的音調便從她指尖傳出,她彈的是方才樓下的小倌彈的那段,她只聽了一遍便能彈出個大概。
暮玉覺得好奇,總是試圖去撥弄琴弦,給這段清揚的音調加了幾縷靡靡之音。
她們肩並著肩,看起來就像是二人合彈了一曲琴音。暮玉個子比她高一些,湊到她身邊的時候,好像一低頭就算把她給圈進去。
林晏微微眯起了眼,他看著暮玉修長的手指,右手虎口處有些許的薄繭,還有她的手,彈琴的力度跟尋常的女子根本就不一樣。
「暮玉姑娘,你喝口茶歇歇吧。」林晏端起茶壺走過去,給她倒了一杯茶,伸手遞給她的時候,刻意鬆開了手。
茶杯眼看著就要落下去,打濕她的衣裙,她卻瞬間伸手抓住了杯子,速度快得讓人瞠目結舌,裡邊的茶水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沈鬱愣住了,看著她手裡的杯子。
「哎呀,我方才沒拿穩。」林晏朝著她道歉,然後看了眼她的手,「暮玉姑娘的反應可真快,沈大人可是一點都沒反應過來……」
暮玉抿緊著唇,盯著林晏,她能感覺到這人對她的敵意,瞬間身子都繃緊了。
「暮玉。」沈鬱抬頭看著她,「你說你記不清你的師父和表哥的名字,那你可還記得他們的住處?可還記得你的住處?」
暮玉緊張兮兮地抓著她的衣袖,「沈大人,我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在山上,真不記得具體在哪了……」
她的話明顯漏洞百出,可是沈鬱就是對她深信不疑,「那下次你表哥再來接你的時候,你帶他來見我,把事情都說清楚好嗎?」
暮玉用力地點頭,生怕她不相信自己。
林晏倒是沒想到,沈鬱真被這女人給迷得神魂顛倒了,不問出處,不知由來,就這麼放心地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他笑了笑,反問沈鬱:「我見這美人也不過是空有一張好看的臉,卻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沈鬱你究竟喜歡她哪裡?」
沈鬱早就習慣了晏世子話裡帶嗆,他要是有一天不跟她作對,那他就不是林晏了,「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晏世子喜歡青露那般多才多藝的牡丹,我卻獨愛這乾淨無塵的幽蘭。」
她抬眼看著他,「晏世子不是來聽我彈琴的嗎?坐下好好聽不就行了。」
管那多幹嘛。
林晏被她氣得夠嗆,帶著望言就走了。他走出了聽音樓,又忍不住回頭望去,隱隱還能聽見沈鬱屋裡傳來的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