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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夙凜穩住馬兒,「給我追!」
月色之下一片兵荒馬亂,沈鬱甚至連他離開的背影都沒看到,身後的祁夙凜一直在穩住馬匹,他並未追上去,而是轉身帶著她回宮。
月光撒在桃花之上,凝成一抹血色,又被碾碎在泥土裡,鋪成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沈鬱一路上都沒開口,倒是身後的太子爺先問了她:「鳳千瑜說的喜帖是什麼意思?」
沈鬱默了默,「喜帖而已。」
祁夙凜冷笑了聲,似乎並不相信她的鬼話,「你說的倒是簡單,今夜若不是我收到消息,只怕你已經將鳳千瑜偷偷放走,企圖瞞天過海了吧?說不定再來個偷天換日、桃代李僵,我還真是無處追究了。」
「太子爺說笑了。」
「被我當場抓住了,還不肯承認?」他隨即又低頭看著她,眸色沉沉,「沈鬱,我認識你這麼久了,多多少少還是能猜到你的心思。你那幾日頻頻來宮裡,我便猜到你會有動作,早就在漆梧宮安排好了人手,你今日從後院一離開,我便知道你要去做什麼。果然,被我猜中了。」
如今猜沒猜中已經不重要了,沈鬱平靜道:「是太子爺略勝一籌。」
祁夙凜低下頭,「我不能一直輸給你吧?總該讓我贏一次。這幾日你裝得倒是像,裝得一副薄情寡義,我還真以為你不在乎他了,原來在這裡算計著我。」
馬兒穿過繁密的桃林,俏楞的枝丫劉橫在沈鬱面前,祁夙凜很自然地抬手幫她拂去,讓沈鬱不免想到他方才拉緊又鬆開的弓箭,心頭總會是有些觸動。
沈鬱略微有些遲疑地問:「方才明明有機會抓住九千歲,太子爺為何最後卻放他走了?太子爺就不怕,將來他與你為敵嗎?」
祁夙凜拂去她頭頂的枝丫,落下的露水他也盡數擋了下來,落了他滿手的水,「因為我不確定他對你是否是真心,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時候我沒想太多,我不敢賭,亦賭不起。」
所有到了嘴邊的話,沈鬱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她知道她此時說出的話,無論如何都會傷了他的心。那既然如此,不說也罷。
祁夙凜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她心中所想,他輕笑了一聲,低聲道:「若有一天我與他相爭,我也不奢求你會護著我,只希望你記得今日之情,不要再欺騙我了。」
沈鬱聽完沉默良久,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走出了桃林,祁夙凜又問她:「那喜帖上,你寫的究竟是誰的名字?」
「自然……是晏世子的名字。」
他冷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太子爺不信嗎?」沈鬱摸了摸懷裡,正揣著那封燙金的婚書,她拿出來打開,遞到身後人的面前,「婚書我都收了,做不了假的。」
祁夙凜忽然勒住了馬兒。
沈鬱回過頭,玩笑道:「太子爺不會不認識晏世子的字跡了吧?」
他當然認得,也看得很清楚,那確實是林晏親手寫的,每一個字都扎心一般,落在他心頭。
他忽覺自己如今這般還挺可笑的,自嘲地笑了起來,「以前你纏著我,我以為你真的喜歡我,後來你護著鳳千瑜,我也以為你真的喜歡他,現在看來,你既不在意他,也不在意我,你最在意的只是你自己罷了。」
沈鬱心想,能讓他斷了念頭也挺好的,她便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太子爺說的對,我確實是個沒心的人,什麼東西都是那一陣新鮮勁兒,過了就沒多大感覺了。」
原來一直困著他、惹得他魂牽夢繞的喜歡,如此的廉價不堪。他單手摟住她的腰,想將她放下去,就這樣到此為止好了。
可即將放手的一瞬間,他又想到她以前的好,想到她朝著他笑的模樣,想到她鑽進馬車與他同行的模樣,想到她怎麼也趕不走的模樣。
哪怕是廉價,他也捨不得就這樣放手。他本來想鬆開的手,忽然又用力將她抱緊,他單手駕著馬兒往前走,未來的道路不管如何,他都希望能夠有她同行。
「是你先招惹我的,休想讓我放開。」
第172章 告密
夜已深, 沈鬱只得宿在宮裡。
那夜睡得並不安穩,她夢見她的大婚之日,她穿著鳳冠霞帔跟皇奶奶臨別, 起身之時宮門升起泱泱大火, 宮外硝煙四起,鐵騎踏破了宮門, 叛軍直直殺入皇宮。
是誰打開了宮門?
是九千歲……他是叛徒……
不是他!沈鬱提著笨重的裙擺, 怎麼也跑不到盡頭,火焰連綿四起,舔舐著她的裙擺,等她跑到宮門之時,太子爺已經抓住了叛徒, 手起刀落之下, 落下一張破碎的白玉面具。
沈鬱從噩夢中驚醒,驚出了一聲冷汗, 酸菜正幫她打理衣裳, 一下就不敢動,「我吵到你了嗎?天色還早,小姐可以再睡會兒。」
她已經睡不下了, 匆匆起身穿衣, 知曉宮裡風平浪靜,並無事發生才冷靜了下來。昨夜受涼, 她有些咳嗽,皇奶奶請了御醫幫她診治,又留她在宮裡住了兩天,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緣由,她最近總是精神懨懨。
桃花開得漫天飛舞, 宮女們折得好不盡興。沈鬱立在外頭看了很久,酸菜站得腿都酸了,忍不住問她:「小姐你是折還是不折?」
她沉默了許久,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花開得再美,終有一日要凋謝。」
大婚之日,越來越近。沈鬱病好的那天,祁夙凜來了一趟漆梧宮,她不知道太子爺與皇奶奶說了什麼,他說完離開,皇太后將她叫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