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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鬱點點頭,她還是比較信得過吳叔,既然他說李全沒事,那她也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吳叔,他欠了這麼多,錢家裡母親又生了病,許是心慌意亂,才會忙中出錯,不妨你出面敲打一下他,先替他把這錢給墊上,往後從他月錢里扣出來。」
她的話語裡分明是願意給李全一個機會,吳主事趕緊替李全道謝,回頭去跟李全說了這事,解決了這件大事,他這心裡也自然舒坦多了。
酸菜吃著瓜子,聽了好一會兒,自然心裡也八卦著呢,「小姐為何不罰他,還幫他?」
「他做帳這麼多年,從未出過差錯,想必也是有責任心之人,偶爾犯錯,也不是不能原諒。」沈鬱摸了一把瓜子,翹著二郎腿,磕了起來,「我拉他這一把,也不過看在他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若是他還是執意不肯回頭,誰也幫不了他。」
酸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光是吃著瓜子,難免覺得單調了些,但是府里的果子都被她吃完了,「要是有棗子吃就好了,小姐,九千歲最近怎麼不來咱們府上了?」
她突然放慢了動作,心裡有種莫名的微妙,正巧樹上的棗兒被吹落了一個下來,砸在水坑裡,濺起一片水花。
「九千歲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她連忙端起熱茶,抿了一口茶,這茶正是九千歲送她的春茶,酸菜不懂它的貴重,只知道它喝起來好喝,就時常將它拿出來。
她感覺有些浪費,這麼貴重的茶怎麼能拿出來配瓜子喝,「酸菜,這個茶平日裡不要拿出來喝,太浪費了。」
「這麼貴重嗎?難怪覺得好喝。」酸菜趕緊多喝了幾口,以後就喝不到了,誒,真解渴,「小姐,你餓不餓?我去讓胖大叔蒸點栗子糕吧,反正坐著也是坐著。」
沈鬱聽到栗子糕,又不說話了,她微微低著頭望著漂浮在茶杯里的茶葉,慢慢悠悠地旋轉著落下,沉到杯底。
她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不安,怎麼坐著都覺得彆扭,「酸菜,我想出去轉一圈。」
酸菜望著外面的大雨,「現在嗎?」
「嗯。」
酸菜跟沈鬱一人撐一把傘,剛一走出屋檐,鞋子就打濕了,酸菜本來都想回去了,卻瞧見沈鬱還在自顧自地往外走,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小姐,這雨太大了……」
雨點「噼里啪啦」落在傘上,分外吵雜,她幾乎都沒有聽見酸菜說了什麼。一腳踩進水裡,鞋子都變得沉重,大熱之後的大雨仿佛舒開了一夜的煩悶,就連心境都豁然開朗。
她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那前邊就是她第一次遇見暮玉之時的聽音樓,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單純地喜歡著這個姑娘,單純地沒有排斥她。
她喜歡他眼睛裡的乾淨,喜歡他瀟瀟玉兮的名字,也喜歡他不諳世事的模樣,總像個孩子一樣需要人去保護他。
九千歲是與暮玉完全相反的人。
他不需要誰去保護他,他強大到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一個家族,他的一句話,可以定一個人的生死,他的一個舉動,可以撼動一代朝臣。
可是這般強大的人,卻與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他隨隨便便就說出要把命交給誰的這種話,他就不怕被人利用了嗎?
沈鬱甚至在想,還好他遇到的是自己,對他沒有壞心,若真是換了旁人會如何?
她的心好像又被攪亂了。
酸菜看著已經濕透的鞋子,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小姐,這雨越來越大了,要不咱們進去避避雨吧?」
沈鬱同意了這個提議,渾身濕漉漉地跟著酸菜踏入了聽音樓,因為外邊下雨,即便都沒什麼人來捧場,樓媽媽一見她們二人,趕緊就招呼姑娘們帶她們下去換身衣服。
青露擔心沈大人沒法穿那些鶯鶯燕燕的衣服,就帶她回自己房間,找了一件沒穿過的新衣服給她,關上門剛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就沒瞧見沈鬱人了,她滿臉疑惑地又去找樓媽媽。
樓媽媽正捏著酸菜的小臉蛋兒,給她穿了一身粉紅色的衣裳,瞧著她這水靈靈的,忍不住掐住她的臉,調侃了幾句:「哎呀,咱們酸菜原來底子這麼好,要是收拾收拾,那鐵定是個大美人兒~」
酸菜被誇得心花怒放,一笑起來,小臉兒都被捏得變形了。
樓上的窗戶微微打開,林晏瞥了樓下一眼,幽幽道:「望言,酸菜在樓下。」
望言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一副想去又不敢去的模樣,望著晏世子。
林晏關上了窗戶,「去吧。」
沈鬱換好衣服之後,瞥見對面的雅間,想到那日梅弄姑娘彈的琴,一時間心痒痒,忍不住想過去聽一聽。
她一走進去,裡面依舊是那般布景,輕紗帷幔,層層疊起,她繞過屏障瞧見簾幔後面沒人,案前鋪了幾張紙,寫了一些詩。
沈鬱側頭看過去,那開頭的一首詩,不就是詩會上晏世子驚艷四座的那一首嗎?沒想到這梅弄姑娘,還是林晏的愛慕者。
她本想看得仔細些,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頭看去,輕紗遮擋了一襲冷清身影,她身姿亭亭,懷中抱著長琴,聲音是烈火灼傷過後的沙啞:「沈大人在看什麼。」
沈鬱聽出了梅弄的聲音,她隔著薄薄的輕紗只能隱隱看清她的輪廓,想到她合心的琴聲,還有晏世子的詩,頓覺有些親切,「梅弄姑娘也喜歡晏世子的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