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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鳳千瑜沒有撒謊,那靳無妄就不可能還活著, 倘若他真的還活著並且刺殺了皇上, 那也應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
再細想, 皇上被刺殺之事, 有誰親眼目睹?貼身護駕的那些禁衛軍,全都死在了當場, 那天夜裡發生的事都不過是口口相傳。
一個假設突然浮現在她心頭。莫非是因為九千歲太過桀驁不馴,惹惱了皇上,讓他察覺到了威脅,所以才和太子爺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
她當即就衝到了乾慶殿,門外守著無數的禁衛軍, 袁公公跟殿外的嬪妃們周旋著,說什麼也不讓進。她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這樣莽撞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必須從長計議。
沈鬱回去便從太醫院入手,甚至偷偷翻了太醫志,沒有找出絲毫破綻,她又買通了皇后宮中的婢女,仍未發現太子反常之處。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在漆梧宮用膳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那頭太后放下了銀筷,她一口都還沒動。
常嬤嬤伺候著太后漱口,她用精緻的帕子擦了擦嘴,倚在老木椅上輕輕搖晃著,仿佛是知道沈鬱所憂之事,漫不經心說了一句:「你與太子從小相識,他的一舉一動,你都該看破才是。你若信不過他,不妨親眼去看一看,也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沈鬱想說她才不會死心,可怕氣到皇太后,只好乖巧點頭。現在皇奶奶肯定是站在皇上那邊的,自己說什麼她也不會聽,倒不如自己親自去求證。
太后用過午膳,連午休也免了,整裝準備去乾慶殿探望皇上的傷勢。沈鬱偷偷拽住明德,騙她與自己換了衣服,悄悄跟上前行的隊伍。
從漆梧宮到乾慶殿需要穿過御花園,路途並不算近,旁邊的小宮女發現了她,她趕緊捂住她的嘴,讓她不要聲張。好在太后沒精力去理會其他,常嬤嬤也沒有發現異動,步攆慢慢穿過御花園,來到乾慶殿,沈鬱順利混了進去。
常嬤嬤扶著皇太后入了皇上的寢殿,帘子扶起來的瞬間,沈鬱瞧見了面色蒼白的皇上,還有神色疲倦的太子。她忽然心裡又揪緊了起來,期盼著這一切千萬要是個誤會,她從來都不想與皇上太子為敵,也不願與鳳千瑜為敵。
太后沒坐多久便離開了,沈鬱藏在燈台之下,殿內沒有點燈,四處漆黑一片,飄散著濃濃的藥味,殿內一直都有兩位太醫輪流候著。她覺得太子爺沒有騙她,皇上的傷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這一切應當不是給鳳千瑜設的圈套。
如果太子爺沒有撒謊,九千歲也沒有撒謊,靳無妄也確實存在過,那這一切,或許真的只是個誤會,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將這個誤會解開,她應該從靳無妄的死開始查起。
沈鬱正準備離開,殿門又忽然打開,來者正是禁衛軍統領,段衡。他一進門,便「撲通」跪下,「太子,臣無能。臣已經帶兵搜查了宮裡所有地方,都沒有發現靳無妄的身影,他應該……已經逃出去了。」
怎麼能讓他逃了?沈鬱急得差點站了起來,又瞧見太子爺的身影隱沒在黑暗裡,就連聲音也跟著變得虛虛實實:「此事莫要鬧得人心惶惶,你傳令下去,就說刺客已經捉拿,確定是靳無妄無疑。鳳千瑜勾結刺客,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段衡有些震驚,「太子,這樣豈不是……」
「我自有打算。」
他的聲音又冷又刺,落入沈鬱耳中,如雷灌頂。她從來不知道太子爺會有如此殘酷的一面,因為一己私慾,給他人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段衡猶豫許久,憂心忡忡地離開。
沈鬱擔心太子看到自己,往後縮了一下,卻反而碰到了燈台,引起了祁夙凜的注意。他抬手抽出長劍指著她的面門,對上她的眼睛之後,有一瞬間愣神。
也就是這一愣神,沈鬱立馬起身往外跑,她知道這要是被抓住了,至少都得罰她幾月禁閉。她跑出宮門之時,正好撞見了以陽平王為首的陳太傅等人,看到她從裡面出來,神色都微微一變。
祁夙凜也追了出來,目光落在陽平王身上微微一沉,他什麼也沒說,只一把抓住沈鬱的手,帶著毋容置疑的力道,強行將她拉到角落裡。
「你都聽見什麼?」
沈鬱掙脫不了,一想到方才聽見的談話,便有些氣急攻心,「太子爺怕我聽見什麼?」
她惱怒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祁夙凜抓住她的手越發用力,神色凝得像冰一樣。
他與她對峙了許久,終於說了一句軟話:「鳳千瑜放走靳無妄是事實,靳無妄刺殺父皇也是事實,現在朝野內外都在向我施壓,尤其是陽平王和陳太傅,我若不想辦法扣住鳳千瑜,將來再想將他抓回來便難了。」
沈鬱根本就沒有被他說服,她質問他:「可這件事他若是沒做過呢?太子爺強行把罪責扣在他頭上,難道他就不無辜了嗎?」
「那你敢說他是清白的嗎?」
「我相信他,不會欺君。」她斬釘截鐵,「倒是太子讓我大開眼界,為了一己私慾,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無辜之人的頭上……」
祁夙凜簡直是被氣笑了,他捂住刺疼的胸口,看著她分寸不讓的模樣,真是讓他又愛又恨。愛她這樣的真性情,從來都是敢說敢做,毫不掩飾,恨她這樣直白的個性,哪怕是面對曾經有過情意的自己,她也會毫不猶豫、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