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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不好,去桃林?
沈鬱歡歡喜喜地跟著去了,太子爺拉長著臉,越走越快,沿途百花齊放,一點都入不了他的眼。
沈鬱在路上折了一支桃花,粉色的花瓣嬌艷欲滴,就和那一笑嫣然的陳貴妃一般好看。可是太子爺從頭到尾都沒瞧上一眼,也不知道什麼的花才入得了他的眼啊……
走進桃林深處,太子爺終於停下了。
他轉過身冷冰冰地看著她,陽光透過桃花落在他身上,猶如點點星辰,花瓣交織著他的衣袍,郎朗少年,看的人如痴如醉。
「沈鬱,我不喜歡你。」
他的聲音冷冷地打碎了她的夢,沈鬱望著他的俊逸身姿,淡淡地笑著,「我知道啊。」
祁夙凜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今日我母后宴請,便是想要看看未來的太子妃,沈鬱,你不是我理想中的太子妃,也斷然入不了我母后的眼,你若知趣,便去找皇奶奶把婚退了吧。」
沈鬱認真地看著他,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仔細地看著他了,總覺得他的冷漠就像利刃一樣鋒利,「太子爺想退婚,為何自己不去找皇奶奶?」
「沈鬱。」祁夙凜忍無可忍,已無需再忍,他逼近了兩步,厲聲道:「皇奶奶寵你,不過是因著對你母親的愧疚,你莫要真以為什麼都該是你的……」
一向待人寬厚的太子爺,怎麼到了她這裡就一點都不寬厚了呢……沈鬱想,大抵是因為他真的不太喜歡自己吧。
「我祁夙凜要娶的人,當是這天底下最風姿絕絕的女人,不是誰都可以。」祁夙凜又逼近了幾分,他今日就是要逼得她無路可退,「沈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鬱被他逼得退了半步,她還想要堅持一下,「太子爺,這婚事是皇奶奶和皇上定下的,你都沒法退,我沈鬱何德何能……」
祁夙凜逼得她退無可退,桃花紛紛而落,如夢似幻,他卻沒有半分心思去欣賞美景,「沈鬱,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皇奶奶在想什麼,她想給你找個靠山……可是皇奶奶知道你有隱疾,碰不得男人嗎?」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重重扣在樹幹上,終於在她臉上看到了慌亂二字。
「太子殿下!」沈鬱的心終究是亂了,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祁夙凜自小習武,力氣太大了,她掙脫不了半分。
她被他抓住的地方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她拼了命想抽回自己的手,他一鬆開,她整個人都摔進了潮濕的泥土裡。
祁夙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如冰,給她下了最後的通牒,「沈鬱,你不要逼我將這件事告訴皇奶奶,你再妄想,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手中的桃花被壓得稀爛,手背也被樹枝劃了條口子,沈鬱坐在泥土裡有些許的茫然,她身上那股聰明勁好似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沈鬱這是心病,並非不能治,若是太子爺願意……」
祁夙凜頭也不回地離開,「我不願。」
雖是雨過天晴,腳下還是泥濘不堪。
被樹枝劃傷的手背有些隱隱作痛,冒著血珠。沈鬱撐著手從泥地里站起來,密密麻麻的光影晃得她頭暈眼花,桃花落進她衣領里,有股令人心驚的寒意。
她找了塊石頭靠過去,身上的羅裙髒得不像話,得找個地方換一換了,剛一側身,便瞧見隱藏在桃林之後的石頭上竟倚了一個人。
他的衣袍似是最嬌貴的絲綢而制,鋪陳在石塊上,在陽光之下如霞光一般流光溢彩,衣袖之下掩的那雙手,竟比這宮裡嬪妃的手還要細膩好看。
面上帶了半截玉制的面具,露出狐狸似的下巴,他的唇便如這林間的桃花,竟是單薄中帶著些許桃粉色。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
這怕是桃林中惑人心魂的妖啊……
沈鬱愣怔了一下,「你……你躲在這偷聽?」
那人似是被她吵醒了,微微側了身子,嗓音竟是如流水一般柔軟,「沒有偷聽。」
這雨後的天,比平常還要明亮幾分,沈鬱看得格外清楚,那人從石頭上微微起身,竟似是入了畫般旖旎,就連身後的桃林都在他的舉手投足之間黯然失色,淪為一方背景。
他朝著沈鬱走過來,落下的花瓣如雲霧一般繚繞在他衣袍間,正應了那話本里描寫的場景一般:林中似有妖,一步一生花。
從他身上穿的衣袍樣式來看,他應當是這宮裡的太監,可是那衣服的顏色和花紋卻叫沈鬱有些看不懂。她記得宮人們身份再崇貴,衣袍上也是不能繡仙鶴的,他的衣袍上繡的竟是祥雲仙鶴圖,還以白玉掩面,莫非他……
是九千歲?
沈鬱雖經常入宮,卻也只在宮外遠遠見過鳳千瑜一次,他身著石青色的官服,坐在轎子裡,百官簇擁著看都看不清。都說那九千歲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人人惶而恐之,今日一見,好像跟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你是哪個宮的?」鳳千瑜站在她跟前,把雙手插在衣袖裡,風吹起他的長髮,又軟又柔,那姿態竟如花枝一般綿綿。
方才他當真什麼都沒聽見?
沈鬱望著他愣怔了片刻,趕緊低下頭行禮,「回大人,奴婢……是陳貴妃宮裡的。」
隔壁便是陳貴妃的洗華宮,說是她宮裡的准沒錯,而且貴妃受寵,想必鳳千瑜也不會怎麼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