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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千瑜伸手拿了板栗,嘗試著吃了一口,感覺味道還不錯,便全吃了下去,喝了一口桃花釀,又抬頭把她給看著。
沈鬱再給他剝,放盤子裡,吃了,又剝,繼續吃,還剝,仍然吃……沈鬱任勞任怨地盤腿坐在石頭上,極有耐心給他剝起了板栗,剝到最後還剩一個,放到盤子裡,總算是剝完了,手指都剝得發麻。
鳳千瑜卻沒動手,他喝了一壺溫酒,面上染了三分桃色,朝她抬了抬下巴,「賞你了。」
得勒,最後一顆吃不下,就賞她了。
沈鬱奉命吃了板栗,雖說都冷了,吃著生硬得很,可這畢竟是九千歲賞的,吃完還得說一聲:「謝大人賞賜」。
鳳千瑜沒怎麼理會她,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沒在意過她這個人,他有些微醉,倚在石頭上取下了他的白玉面具,輕輕擦拭了起來。
他的長髮零零散散垂落下來,遮住他大半的臉,唯獨露出那張狐狸似的下巴,在這紛紛擾擾的桃林之中,就仿佛是桃花幻化而成的妖一樣。
沈鬱覺得他跟陳貴妃是一種人,這世間人比花嬌的人數不勝數,可比桃花還嬌艷的真沒幾個。可他和陳貴妃好像又不太一樣,陳貴妃的眼睛從來就叫人琢磨不透,可是九千歲的眼睛裡卻乾淨的好像一眼就能望到頭。
他認真地擦拭著他的面具,認真到眼中的星辰都聚集到面具之上,那雙眼睛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只露出一點側臉,都叫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沈鬱有些走神,不小心觸碰到了桃花釀,她反應很快地抓住了酒壺,可壺裡的酒還是灑了她一手,打濕了她的衣袖,「呀,我不是故意的……」
就這一晃神間,鳳千瑜已經帶好了面具,他從她手裡拿起酒壺,晃了晃,把裡面還剩的余酒都倒入口中,遞了空壺給她。
殘酒順著他的下巴滑落,他抬手毫不在意地擦去,瞧那身形有些搖晃,可他腳下根基卻牢固得很,像是個練家子。
沈鬱衣袖上染了酒的味道,她聞得都快醉了,愣怔著從他手中接過酒壺,他側身的那一瞬間,沈鬱好像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淺香,那香味轉瞬即逝,又被酒香所掩蓋。
是錯覺嗎?她為何覺得那香味如此熟悉。
太陽最後一絲餘暉終於落下,桃林里潮氣越來越濃重,想必那宮宴也快到尾聲了吧。
沈鬱見九千歲穿得單薄,好心提醒了他一路:「大人莫要久留了,林間潮氣越來越重,待久了容易生病。」
鳳千瑜就跟沒聽見一樣,倚在石頭上。
她低頭收拾了食盒,準備離開,「奴婢告退了。」
鳳千瑜起先沒什麼反應,等她走了兩步,又叫住了她,「你是哪個宮的?」
沈鬱就知道他沒記住,笑著又說了一遍:「奴婢陳貴妃宮裡的……」
鳳千瑜點了點頭,想必這次是記住了。
出了桃林,沈鬱先是去了一趟御膳房,把食盒送過去,半路上又遇到了皇太后身邊的常嬤嬤,帶人找了她半天,趕緊把她帶走。
沈鬱過去的時候,宴會都快結束了,瑤皇后身子不適早早退了場,剩下的嬪妃們也退了幾個,繞是皇太后還在坐鎮,也稀稀落落地沒剩幾個人。
一看皇太后的臉色,沈鬱就知道自己要完,她走過去跪在她身側,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衣袖,「皇奶奶,郁兒回來晚了,對不起……」
皇太后原本還沉著臉,可一瞧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想起以前的昭奉公主,眼角里慢慢又蓄了淚水。
她滿眼疼惜地撫摸著沈鬱的頭,微微嘆了一口氣,「既然你不願,那這事就算了吧,哀家只是……罷了,你坐下吃些東西,哀家什麼也不求,就盼著你好好的……」
沈鬱緩緩俯身,將自己的臉貼在皇太后溫暖的掌心裡,她微微閉上了眼睛,鼻子都有些發酸,「郁兒肯定會好好的……」
皇太后的身子熬不住夜,就先回去了。參加宮宴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也沒剩下幾個。沈鬱著實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菜有些涼了,便再也吃不下去。
祁夙凜站在旁邊看了她許久,見她面色有些不好,便上前想寬慰她幾句,「沈鬱,你……方才去哪兒了?」
沈鬱放下了筷子,端坐在位子上規規矩矩的,「太子爺走後,沈鬱才發現桃林之色甚美,便看得忘了時辰,來晚了。」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笑,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氣得他跳腳,他反而心裡有些不舒服,真要說個一二,應當是對她有些許的愧疚,「今日我母后親自主持宮宴,你卻沒有來,想必將來更不喜你……」
他說的那些沈鬱都懂,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告辭了,「既然這是太子爺想要看到的結果,沈鬱又何苦枉作小人,不肯成全呢。」
祁夙凜從未見過她對自己這樣笑過,就好像是所有的熱情都被水潑涼了,清醒了,也就回到現實里了。
第6章 恩怨 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燒……
祁夙凜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走神,他好像從未見過她如此決絕地離開,她總是纏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想讓自己注意到她……
祁他印象中的沈鬱,是個事事都要與他作對,事事都要讓他為難的女人。
他都快想不起來她六歲以前是什麼樣了,他只記得她小時候跟林晏一起進宮時,是個很乖很聽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