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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夢靈又開始哭哭啼啼,倚在林侯身側, 語氣里儘是受了委屈, 「楊兒說他從來沒見過林侯府長什麼樣,妾身就想著,這裡也是他的家,沒有多想就帶著他來了,可誰曾想, 晏世子卻說不認識我們, 要將我們就地正法。」
說不認識,怎麼可能。即便是風欒不與他說, 外面的風言風語也該聽了些, 他這樣做無非就是不想給他們母子留臉面。
林峰華轉頭看向林晏,被他眼中的冷漠和疏離深深刺痛,他向來不喜這個兒子, 就跟不喜他的母親一樣, 從小到大他都太過成熟懂事,那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 就仿佛他什麼都知道,知道他的母親為何以淚洗面,知道他的父親怎樣辜負過他的母親。所以每每看到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就像在審問著他的良心,讓他日夜難寐、寢食難安, 漸漸地便越來越不敢直視這個兒子。
林茂楊則與林晏完全不同,他從一生下來便是在他手心裡長大,他一直拿父親當做他的一切,當做他的天和地。林峰華能在他身上看到兒子對父親的崇拜之情,他在小兒子身上一直能感覺到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一種完全區別於林晏的溫情。
他也曾想盡一盡做父親的責任,可是每當那雙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林峰華都只感覺到自己做為父親的失敗,沒有絲毫威嚴可言。
對視許久,林峰華終究沒斥責林晏,他先是拉著付夢靈的手,安撫她:「都是一家人,以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也一樣。」而後又伸手拍著林茂楊的後腦勺,「叫大哥。」
林茂楊在他爹面前向來懂事,他想都沒想留喊了林晏一聲:「大哥!」
可是林晏卻沒有回話,那一聲「大哥」就像石頭卡在他喉嚨里,不上不下,有種窒息的撕裂感,他笑著道:「我不是他大哥,也不會是一家人。」
府中這麼多下人都看著,他身為兒子卻絲毫不給他留臉面,況且他已經給他台階下了,他卻不願意下,那性子就跟他母親一樣的倔。林峰華越想越覺得氣鬱,忍不住有些怒火,「晏兒,這就是你親弟弟,與你就是一家人。」
林晏永遠都是謙謙君子的模樣,淡淡地看著他的父親,「我母親何時認過他?」
風欒郡主才是他的正妻,才是林侯府的夫人,但凡納妾、上族譜都要經過她的同意,她沒認過,付夢靈與林茂楊便算不得林侯府的人。
林峰華心裡一顫,下意識看向風欒,她的身體不好,一直咳嗽著,那纖弱沉默的身姿讓他有一瞬間的愧疚。
付夢靈就在此時撲入了他的懷中,哭訴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沒拿我們當一家人,你總說一家人,不要我吵,不要我鬧,要我寬厚,可是我不爭不吵了,結果就是我沒名沒份跟了你這麼多年,卻連自己家的門都不能進,我心裡好苦啊,我兒好苦啊,他也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麼忍心讓他受這樣的委屈……」
林茂楊也紅了眼眶,喊了一聲「爹」,他小時候經常被人罵野種,那種無助的感覺又襲上了他的心頭,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衣袖。
林峰華的心瞬間就軟了,他對他們母子確實心有虧欠,所以這麼多年只要一有時間,他都會去陪著他們,「別怕,這裡也是你們的家,沒有什麼進不得。」
他說完當真就牽著林茂楊的手,往裡邊走,府中下人不敢攔,林晏也不可能舉劍相向。風欒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望著面前早已分崩離析的丈夫,顫聲道:「侯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峰華深吸了一口氣,「茂楊長大了,該入我林家了,你身為主母,應該寬容待人。」
他在指責她不如付夢靈寬容,也在借著此事向她施壓。她心頭含著苦澀,字字誅心,「侯爺,當年你求娶我之時,對我父王說此生只我一人,我父王才將我嫁於你。可我懷孕之時,你卻與她在外廝混,跟我說是她迷了你的心竅,答應我此生不會再犯,還說不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可沒過多久,我父王死了,太后管不了你,你就徹底負了當初的約定。不僅給她買宅子,將她養在外邊,還讓她生下孩子,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他們母子身上,我那個時候顧及你的臉面,我有說過什麼嗎?」她說到此處,聲音都有些發抖,「而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就只剩下這侯府夫人的身份,剩下這最後的尊嚴,你也要把它拿走嗎?」
當年風欒確實沒說過什麼,可她眼裡的光芒卻徹底磨滅了,每每他想要與她和好的時候,就會被她的冷漠和憎惡所刺痛。付夢靈善解人意,從來都不會做讓他不高興的事,久而久之,他心裡的平衡便慢慢向她傾斜,再也無法保持初心。
林峰華握著林茂楊的手,權衡之下,還是下定了決心,「她也沒說要搶你的位置,只是想讓茂楊入族譜,他本就是我的兒子,入族譜怎麼了?」
可風欒的態度也堅決,就算不為她自己考慮,單單是為了她的言之,她也不可能讓步分毫,「這個兒子,我不認。」
付夢靈又哭了起來,聲音嬌滴滴的,「侯爺,妾身可以不要名分,可是我的茂兒如何能不入族譜啊?這不是誠心讓外邊的人罵他野種嗎?」
林峰華一邊安慰著她,一邊照顧林茂楊的情緒,他心裡越煩,便越是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為,「風欒,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嗎?這個家仍然是你在當家做主,只是入個族譜而已,你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