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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有面具遮掩,又或者是因為九千歲是完全與她人生無關的人,她在他面前總是格外地放鬆。
她笑著說道:「說來也不怕九千歲笑話,我很怕眼前的榮華都化為一場泡沫,所以總是拼命去爭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因為我嘗過餓肚子的滋味,所以一輩子都不想再去回味……」
她微微垂下眼瞼,睫毛都在顫動著。
第57章 距離產生美
漫天星辰, 鋪撒在黑夜裡。
她趴在城牆上,微聳著肩膀,肩頭有種令人憐惜的削薄之感。
鳳千瑜微微啟唇, 可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他安靜地坐在她身邊, 靜靜地聽著她訴說,今夜她有什麼壓在心底的話都可以說與他聽。
今晚夜色, 還那麼漫長。
「九千歲會不會覺得, 我不像是俞都的人?」她經常都會產生這樣的疑惑,「我好像與這裡格格不入,越是想要去融入,越是感覺迷失了自我……」
「可我明明就生長在俞都,除了那六年, 除了那六年, 我什麼都跟這裡的人一樣,可我還是時常覺得我被排斥在外, 就連我自己, 都覺得自己跟她們不一樣。」
「我在外那六年,真的什麼樣的苦頭都吃過,所以比別人更懂得什麼是彌足珍貴, 也知道什麼是機不可失。所以我習慣了, 想要什麼都會自己主動去拿,無論是感情也好, 仕途也罷,我總是主動去爭取的那一個。」
「有時候爭取得久了,總會有累的時候,可是一但停下,就會意味著永遠失去。可是繼續吧, 又像是一條走不到盡頭的黑路,無論走多久,都不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她趴在牆頭上,輕聲呢喃著:「九千歲不是問我是否喜歡太子爺嗎?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他,喜歡到失去自我,喜歡到什麼也不求,可是喜歡到最後,才發現他是我喜歡不起的人,我沒有資格去喜歡他……」
九千歲忽然出聲:「那你喜歡我嗎?」
沈鬱笑了起來,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忍心反駁,九千歲是個眾叛親離的人,想必他也和當初的自己一樣孤獨,才會把一點點的關心都當做是喜歡吧。
鳳千瑜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回過頭去看她,狐狸面具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他的肌膚白的就像黑夜裡的妖精一樣。
「你怎麼不說話了?」
沈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悲秋傷感了,這不適合她的身份。她擁有的已經不算少,若真要說起來,有好多人都羨慕著她,她沒什麼可抱怨的。
「九千歲不會覺得我話太多嗎?」
他搖搖頭,「不會。」
沈鬱不禁笑了。
她跟他在一起真的很輕鬆,因為九千歲是不會知道她的過去,也不會參與她未來的人。
夜色撩人,籠罩著一江春水,花船緩緩飄蕩在水面上,彈琴吹笛,跳舞作畫,還有鼓聲樂聲,混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橋頭之上的煙花忽然乍響,「嗖」的一聲竄上了天,猛然綻放,變成星星點點的火光灑落下來,如星辰一般明亮。
花船之上吹笛奏樂,與煙花交相輝映,如此冷清的夜,竟也被他們點燃了層層熱情。沈鬱仿佛也被帶入了樂聲當中,她輕輕哼唱著,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仍然別有幾分味道。
鳳千瑜忽然問她:「沈大人,為何玉佩摔碎了,你還是不肯戴我送給你的珠子?」
他的問題有些微妙,就好像是在問她為何不喜歡太子爺了,還不喜歡他一樣,這該如何回答?沈鬱啞然失笑,摸了摸隨身攜帶的珠子,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戴上。
九千歲轉頭看著她,風吹過他的髮絲,冰涼而柔軟,他輕聲道:「那血玉珠子是我小時候師祖送給我的,可以保平安,沈大人還是時常戴著吧。」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竟是眼睛都不眨就送給了她。沈鬱的心頭突然有些微妙,忍不住拿出那顆珠子仔細看,它在黑夜裡仿佛泛著光亮,「九千歲為何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要說真話嗎?」
沈鬱認真點頭。
「我跟著師祖學過一些占卜,那日見你印堂發黑,似有不祥之兆,所以送你珠子為你擋災用。」
她怎麼感覺,這話聽著一點也不像真話。她仔細去回想他送她珠子的那天,剛戴上轉身就把腳給劃了一條口子,這確定是給她擋災用的嗎?
沈鬱狐疑地看著他,感覺他從頭到尾都在誆騙自己,可瞧見他臉不紅氣不喘,又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就多謝九千歲了。」她說著就把珠子掛在腰間,那血玉的顏色十分好看,即便是黑夜裡也泛著淡淡的光澤,「說來也慚愧,我沒什麼好的東西可以送給九千歲。」
「你送的我都很喜歡。」鳳千瑜怕她聽不懂,又解釋了一下:「那件衣服,我很喜歡。」
「九千歲喜歡就好……」
橋頭的煙花已經接近尾聲,百般熱鬧終究歸於寂靜,城牆之下一片燈火,猶如螢火之光,頑強地撐起黑夜。
沈鬱又想起了他為自己畫的畫,每一幅配一首詩,雖然簡單,卻十分有意境,「九千歲經常作畫嗎?」
他搖頭。
她又想到他的字還不錯,「經常練字嗎?」
他還是搖頭。
沈鬱有點猜不出來了,「那九千歲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練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