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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陪著皇太后用完湯藥,扶著她去床上休息,皇太后從床頭摸出一個箱子,裡邊裝著一道聖旨,為她擇婿的聖旨。
沈鬱幾乎都能猜到皇奶奶會與她說些什麼,她連忙按住箱子,急切道:「皇奶奶,你不必為我操心,你先養好你的身體。」
「把你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哀家就沒有可操心的事了。」她拂開沈鬱的手,打開箱子,拿出那道聖旨,親手交給身旁的常嬤嬤,「你總是猶猶豫豫不肯下決定,是否心裡還念著太子?當初這門婚事是你求來的,他不懂得珍惜,你對他已是仁至義盡,不必再為他掛懷。」
「這道聖旨,在哀家這裡也放得夠久了,既然你做不了決定,那就哀家替你做,省得將來,看著你白白浪費了大好年華……」
皇太后忽然咳了起來,沈鬱趕緊起身為她順氣,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常玉,明兒一早,你替哀家宣旨吧。」
常嬤嬤捧著聖旨,也看出了沈鬱的不願意,可皇太后又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沈鬱似乎也默認了,她只能答應下來。
皇太后喝了茶水,總算是緩過了一些,她的身子大不如前,不得不替沈鬱擔心,「下半年,你便十八了,哀家也不可能一直護著你,只盼著你尋一門好親事,將來能靠你自己,或是靠你夫家,讓你平安無事地過完這輩子。」
盛寵之下,必是極衰。
沈家人都不在了,太子爺也與她退了婚,皇太后若將來有一天護不住她了,那她的下場真的可想而知。所以皇太后感覺自己身子變差之後,才會寢食不安,著急為她尋個後路。
沈鬱都明白,她抓住皇太后的手,有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旁邊的常嬤嬤聽了皇太后的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離開漆梧宮的時候,明德看到她眼睛紅紅的,特意放下手中的事務,送了她一程,兩人聊著聊著,又聊到了九千歲頭上。
明德說:「前天太子爺半夜三更跑宮裡來告狀,太后都還沒起,他愣是等到太后起床,將你與九千歲獨行的事告訴了太后。太后生了氣,就讓太子帶了幾個公公,去捉你回來,結果無功而返,你今兒要是還不來,估計太后真要氣好久了。」
沈鬱就猜到是這樣,原以為退婚之後,他便不會再與她作對,誰曾想他會變本加厲,「你讓皇奶奶不要操心我的事,先讓她把自己的身子養好。」
明德笑了起來,「郁姐兒把自己照顧好了,太后那裡怎麼都好說……」
沈鬱一想到這裡心裡就堵得慌,還有那道馬上就要公布的聖旨,九千歲知道之後該有多難過?可本來,她與他就是沒有緣分的。
她急忙走了幾步,忽然撞上了九千歲,他就站在路口,似乎是在等著她。聽到腳步聲他緩緩回頭,風吹起他的衣袍,相顧無言,兩人之間好像從來沒有這般陌生過。
他說:「沈大人,我有事想跟你說。」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沈鬱深吸了一口,笑道:「九千歲,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她說完便從他身側離開,大步跨過,沒有留下一句解釋,也沒有一絲遲疑。
他沒有叫她棉棉,她也沒有叫他暮玉,就好像從霖山之上下來之後,那份情意便分崩離析,從記憶深處徹底抹去。
秋風蕭瑟,捲起一地枯葉。宮牆高高在上,紅磚碧瓦,他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以為自己觸碰到了紅牆之外,卻原來,不過鏡花水月一場。
天色忽然變暗,下起瓢潑大雨,將他威嚴的官服淋得徹底。路過的宮女都沒認出他,走進了才看到是九千歲,全都唯恐避之不及。
他仰頭望著陰暗的天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雨水打濕了身上的石青色,變得沉重暗淡,冰冷的雨順著他的面具滑落,落進猩紅的瞳孔之中,他眸中最後殘留的溫色被這場雨徹底打散了開。
終究還是,自己一個人。
——
太子府一片寂靜,祁夙凜負手而立,望著門外的瓢潑大雨,神情凝重。這場雨好似下盡了太宸全部的力氣,下得轟轟烈烈,將過往的一切全部重新打亂。
嵐三站在他身邊,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般凝重,覺得太子爺還沒從沈鬱那事走出來,想要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太子爺從小金枝玉葉,要什麼有什麼,就算是得不到的他也會盡全力去得到。可偏偏沈鬱是個例外,太子爺討厭她的時候,她纏著他怎麼都推不開,太子爺在意她的時候,她又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這可真是太子爺的劫啊。
「爺。」嵐三忍不住出聲,「您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了,要不回去歇息一下吧。」他真有點怕太子爺想不開,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可祁夙凜腦子裡卻很清醒,這場雨讓他冷靜了下來,他想了很多事情,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嵐三,你喜歡酸菜嗎?」
嵐三紅了老臉,彆扭道:「爺您說什麼呢,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太子爺點點頭,長呼了一口氣,平靜道:「喜歡就要去爭取,你去準備點酸菜喜歡的東西,明兒我帶你去沈侯府,你與她好好培養感情,莫要讓旁人搶了先。」
嵐三突然想到瞭望言,還有那道芙蓉糕,心裡一下子就警惕了起來,「太子爺說的對,屬下這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