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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後皇太后的身子骨硬朗了許多,她倚著躺椅,手指輕輕扣著扶手,有一種不威而怒的儀態。
「皇奶奶……」
「你還有多少事瞞著哀家?」
沈鬱一看她沒有笑,心裡便「咯噔」一下,她心想太子爺果真是來求證了,那天跟他說的話、給他看的婚書,他並沒有全信。
「皇奶奶你聽我說……」
「這婚是你來求的,婚書是林晏寫的,他蘇緒什麼也沒有做,如今婚期在即,他還稱病在家,不肯露頭。」皇太后有些震怒,用力拍了拍扶手,「那哀家為你和他寫的賜婚的懿旨,還有何意義?郁兒啊郁兒,你莫不是被沖昏了頭腦,打算如此草草了結自己的婚事啊……」
沈鬱知她是真的動了怒,立馬就跪了下去,她這輩子從未求過什麼,這是她第一次懇求,「皇奶奶您先別生氣,對身體不好。蘇緒的事郁兒都是知道的,他真的沒辦法來,若實在不行,郁兒願意將婚期延後,等他……好起來。」
皇太后氣得咳嗽了起來,「郁兒,你怎麼就不明白,一個連自己婚事都不露頭的人,他對你能有幾分?那日我見他不卑不亢,原以為是個穩重之人,卻沒曾想會是這樣的結果。將來你若真嫁過去,我怕你會後悔莫及啊……」
沈鬱聽完心頭也不是滋味,她確實是想用婚事將他留下來,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只給她留下了無法癒合的傷口。
「皇奶奶……郁兒還是想給他一次機會。」
「你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了,就算他有天大的事,便是爬也該爬到哀家面前,親自提親,就算他人不能來,婚書也該來,而不是讓你來替他辯解。他不聞不問,分明是不珍惜你,婚期延後,更是讓你成為全天下的笑話,你將來如何在貴女中立足?如何在朝廷中立足?」
皇太后怒其不爭,憤怒到頭腦都有些發暈,「哀家是過來人,看得比你透徹。婚期絕對不可以往後推,他若不能來,那便當哀家那道懿旨沒有寫,反正天下人都以為你要嫁的是晏世子。況且晏世子確實比他適合你,也比他更懂得珍惜你,將來於你的事業也有所裨益,你與他從小一同長大,也並非沒有感情。」
沈鬱急得站了起來,「皇奶奶!這事……」
「你自小是個有主意的,一向分得清主次,怎在這件事上如此糊塗?」皇太后毫不客氣地數落了她一番,也是在氣頭上,氣得身子都有些不穩。
「您別生氣,別生氣……」沈鬱連忙扶住她,心頭被嚇得不輕,不敢再與她辯駁,「這就是件小事,氣壞了身體不值當。」
「婚姻大事也是小事?」
沈鬱看她又要發火,連忙低頭認錯:「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皇奶奶教訓得對。」
她扶著皇奶奶坐下,本來就不好的身體都被她氣糊塗了,她候在旁邊端茶送水,皇太后還在絮絮叨叨著,說了無數個不同意,她突然感覺疲累的身子越發疲憊,忍不住靠在角落裡,偷偷嘆氣。
一直都是她一個人在堅持,誰說不會累呢?
第173章 冰釋前嫌
從漆梧宮出來, 沈鬱又撞上在亭子裡喝茶的太子爺,他刻意在此處等她,顯然是有話要與她說。正好她也有話要問他, 拂袍坐下, 嵐三幫她倒了一杯熱茶,瞧見她沒帶旁人, 順口問了句:「沈大人最近怎麼不帶酸菜了?」
她吹了吹茶水, 細酌一口,「酸菜心思淺,容易被套話,索性讓她留府里了。」
嵐三聽出她話里的意思,自知理虧, 也不敢再言語, 添了茶便識趣地退下。
喝杯茶的功夫,祁夙凜已經盯著她看了許久, 從她面上只能看出些許疲憊, 其餘的東西全都看不出來。他忍不住問她:「你在想什麼?」
「大概是在想那天的事。」
祁夙凜輕笑,「你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一出暗度陳倉,還真是運氣不好, 被我抓住了。」
沈鬱放下茶杯, 「我方才其實在想,到底是誰告訴了太子爺我接下來的行動, 又是誰提醒了太子爺,那封喜帖有問題。」
祁夙凜已經猜到她會想到這一層,他與她相識十餘載,對彼此之間都甚為熟悉,以她心思細膩的程度來說, 懷疑到這裡也無可厚非。
「你覺得會是誰?」
「是一個,比太子爺更了解我的人。」沈鬱不僅心思細膩,更是想得透徹,「那日事發突然,我來不及細想,今日又被皇奶奶談了話,總算是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要說太子爺懷疑我會有所行動,那應當每一次都分外警覺,可我並非第一次入林,太子爺要派人來攔早就來了,又怎會等到那天?況且太子爺並未看過那封喜帖,也不知道皇奶奶的懿旨,再加上看了晏世子寫給我的婚書,若非有人刻意提醒,又怎會懷疑我成親的對象另有其人?」
「你猜得沒錯。」祁夙凜也不再隱瞞,看戲般笑了笑,「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誰嗎?」
「不需要。」沈鬱直直地看著他,「我已經猜到了,是晏世子吧。」
祁夙凜輕笑了一聲,似乎心情還不錯,就連語調都帶著一股輕揚之意,「那沈鬱,這親還成嗎?跟誰成?什麼時候成?怎麼成?皇奶奶會同意嗎?你那暗度陳倉的伎倆還玩得下去嗎?」
她的一手好牌,已經被毀得稀爛。她再怎麼垂死掙扎,也不過是臨死前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