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祁夙凜坐在瑤皇后旁邊,喝著北冀國新進貢的茶,這茶每年只供奉五盒,皇上全都賞給了皇后,只有在金華宮裡才喝得到。
瑤皇后倚著扶手,拿著小剪細緻地修剪盆中的牡丹花,四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就像二十六七。她向來愛惜她的容顏,每天都是如此精心打扮,沒有一處不精緻。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肌膚白皙如雪,紅唇微啟:「本宮聽說太后答應你與沈鬱退婚了。」
「嗯。」祁夙凜點了點頭,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焦慮,「兒臣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並不是說沈鬱不好。」
瑤皇后剪掉枯枝,她並未對沈鬱多做評價,至始至終都如此從容淡定,「你今年,快滿二十一了吧,為何還不是時候。」
祁夙凜也說不上來,「兒臣還沒遇到想娶的,所以寧缺毋濫。」
「你想娶誰……」瑤皇后端著剪好的牡丹,踱步來到窗前,將它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又接著說:「未必能得償所願……」
「兒臣是還沒遇上,若是遇上了……」
「你還不是不明白,你想娶誰不重要。」瑤皇后緩緩回頭,抬起長長的睫毛,冷靜地望著他,「你父皇為何讓你來找我,你還沒想明白?是因為他斷不了你的念頭,所以讓本宮來幫你斷。」
祁夙凜眉心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父皇,說我的婚事隨母后安排,我以為……」
瑤皇后冷笑了一聲,她的聲音很細微,卻分外有力度,「以為能順遂你意?凜兒,你生在皇家,不僅要享受榮寵,也要學會審時度勢……」
她打開窗戶,指著院子以外的地方,那是洗華宮的方向,「陳貴妃,身懷龍種五月有餘,等她這胎生下來若是個皇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瑤皇后轉頭看向他,細長的眉目有些鋒利,「意味著你再也不是你父皇唯一的皇子,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榮華,全都要分一半出去……若你還是如此肆無忌憚,便是你父皇也保不了你……」
祁夙凜緊抿著唇,並不服輸,他定定地望著瑤皇后,一字一句地辯駁著:「我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我自己爭取來的,誰也分不走,陳貴妃就算生下了皇子,他也比不上我。」
他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同齡人都被他甩出十萬八千里,這世間從來就沒有難得住他、困得住他的東西,他就是天之驕子,就是如此自信乃至自負,他有這個本事和這個能力。
瑤皇后聽他如此說,卻並未放鬆下心神,「……你自視過高,將來若真掉下來,必是慘重教訓。」
「母后。」祁夙凜放低了自己的聲音,上前輕輕握住她的肩膀,低聲道:「兒臣向來心氣高,要做就要做最好的,要娶也要娶最好的,若今日草草將就,來日必成憾事……」
瑤皇后罕見地沒有回應他的話,她往前走了兩步,望著院子裡摘花的女子,慢慢平復下自己的心情,「那是金丞相的嫡孫女,金滿枝,今年才滿十六,你應該沒見過她。」
祁夙凜有些牴觸,「母后……」
「你看都不看一眼,又怎知她不是你心中所想?」
祁夙凜無奈之下只好往前走了兩步,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那院中百花齊放,蝴蝶紛飛。
她正伸手去摘最大的那朵牡丹,細細的陽光鋪在她身上,有種恍如仙境之感,微風吹著她的裙擺,太過明媚如畫。
金滿枝似乎也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抬頭對上祁夙凜的視線,她的眼神沒有一絲雜質,乾淨,單純,又不諳世事,朝著他揚起一抹燦爛溫暖的笑容。
祁夙凜絲毫不為之所動,他甚至覺得太過於刻意,甚至比沈鬱還遭他厭煩。
「既然母后府中有貴客,那兒臣就先走了。」太子爺頭也不回地離開,看都沒有看金滿枝一眼,那眼睛裡都沉著冰霜。
母后想讓他娶金滿枝。
他不喜歡。
——
休息了幾天,小長假就結束了,沈鬱特意起了個早,神清氣爽地帶著酸菜去上朝。
馬車跑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太子爺,她掀開窗簾跟他打了個招呼,馬車就「噠噠噠」地跑在了前面。
祁夙凜也覺得奇怪,平日裡沈鬱那三天一掉、五天一壞的車輪子,自從那日與她商議退婚之後,就開始好得不得了,每次都跑在他前面,撲他一臉的灰。
嵐三駕著馬車跟在沈鬱他們屁股後頭,等他們一下來,自己也停下,歡歡喜喜地跑過去找酸菜說話,還給她帶了果子,兩個人就坐在馬車上聊起了天來。
沈鬱瞅了他們一眼,「太子爺,你這小侍衛是不是對我家酸菜有意思……」
其實太子爺也看出來了,只是他梗著脖子不承認,面色如常地入宮,「沒有,不可能,他性格就那樣,誰都聊得來。」
沈鬱回頭看了一眼,嵐三正給酸菜遞果子,笑得一臉滿足,「他對誰都那樣?」
祁夙凜堅定點頭,「嗯。」
那豈不是渣男?沈鬱心想,不能再任由他們這樣發展下去,她回去得好好跟酸菜說說。
早朝如常進行,沈鬱站在工部尚書身後,陪著他洗耳恭聽。
其實這樣的朝會沈鬱大可不必參加,只是她想著多聽一點,多知道一點,就能多做一點。到時候工部尚書提拔她上去混個從四品,她就是可以正式上朝的官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