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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撐著椅子站了起來,伸出顫抖的手指著那個女人,厲聲道:「付夢靈,誰讓你來這的!」
那個叫付夢靈的女人將自己保養得很好,還是和年輕時一樣貌美,絲毫看不出她身後還有個跟林晏同歲的兒子。她微微笑著,搖晃著精緻的扇子,指上塗著朱紅色的蔻丹,媚骨卻不露骨,當年她年輕時也是這俞都鼎鼎有名的頭牌。
年輕時,風欒便比不過她。
現在,更比不過她。
她身上那種風情,完全不是風欒可以比的,和她站在一起的時候,風欒自己都嫌棄自己,就是堆不解風情的雜草,就是個自艾自憐的藥罐子,就是個獨守空閨的怨婦。
付夢靈搖著扇子,忽然笑了起來,她原本就是唱曲彈琴出身的,那聲音也是明媚動聽,「怎麼,你兒子姓林,我兒子也姓林,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風欒氣到手指都在微微發抖,林晏見狀,連忙上前扶著她坐下,「母親,讓我來。」
她緊緊扣住他的手,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別讓她髒了我的院子。」
林晏握住她的手,讓她安心,起身的一瞬間面色立馬就沉了下來,直直對視著不速之客,「這位夫人,有何貴幹?」
「來認親戚。」她輕輕拍了拍林茂楊的肩膀,細長的手指將他往前一推,「兒啊,這就是林侯府的夫人,叫大娘。」
林茂楊一身書生氣,看著甚是乖巧,規規矩矩地朝著風欒郡主行了一個禮,喊了一聲「大娘」。
風欒氣得咳嗽了起來,林晏一邊安撫著她,一邊冷聲道:「我林侯府只有一位侯府夫人,也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你們是哪來的瘋子,也敢來胡亂攀咬?來人,把他們給我攆出去,」
付夢靈冷笑了一聲,挑著眉眼望著他們母子,沒想到母親不頂事,兒子卻是個難對付的角兒,「我看誰敢攆我?晏世子,你這記性可真不好,這麼快就忘了你親弟弟的存在了?看來我今天還真是來對了,正好提醒提醒你們,這林侯府,不止你們能做主呢。」
她直接就帶著林茂楊踏進了院子裡,周圍的下人們面面相覷,果真不敢攆她。這俞都的人都知道,這位外室比夫人更討侯爺歡心,夫人的身體又這麼不好,將來保不齊真是她來做主。
林晏的眼睛裡都含著冰渣子,仿佛要化成一把利刃,這麼多年他一直活在這種陰影之下,滿腔憤怒無處發泄,今日他們竟然還敢上門,活活氣著他的母親。他已是忍無可忍,「你們再敢往前,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
他眼中的冷冽嚇住了付夢靈,她已經十年未見過他們母子,沒想到當年哭哭啼啼的孩子,如今竟成了這麼不好對付的人。
今日本來她還不打算來,她在林侯面前一直都是扮演貼心人,這麼多年她從未提過過分的要求,安安心心地做外室,反正她有兒子傍身,就想著有朝一日能活活熬死侯府夫人,翻身是遲早的事。
若不是有人來她這煽風點火,說風欒郡主命不久矣,已經在為他兒子謀爵位之事,她今日還真不打算來。這一來,才發現即便熬死了風欒,她的兒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她還在心裡暗自盤算著,該怎麼反擊,那頭林晏已經抽出了長劍,直接指著他們母子,「這位夫人,我不認識你,請你立刻出去,否則我就以私闖宅院的名義將你們就地正法。」
付夢靈完全相信他做得出這種事,他眼中的恨意根本就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或許每日每夜都想著將他們一劍斃命。她不能給他這個機會,只能暫時迴避一下,她轉身正打算帶著林茂楊離開,卻驚喜地看到林侯回來了。
她連忙上前,「侯爺,您怎麼回來了?」
林峰華也是收到報信急匆匆趕回來的,有神秘人說他的外室和小兒子正在府中受欺辱,讓他趕快回去一趟,他回來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抓著付夢靈上下查看著,「夢靈,你沒事吧?」
「侯爺,您可算回來了。」她嬌滴滴地擦著眼淚,倒像是真受了欺負,又見林晏抽出了長劍,他問都沒問便呵斥道:「把劍收起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像什麼話!」
林晏握到指節都在作響,笑了一聲。
自小,這位父親便對他苛刻嚴厲,無論什麼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他總以為只要自己達到他的期許,他就會每天回家。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他在外面的女人,他陪著他們母子其樂融融,共享天倫之樂,林茂楊甚至可以騎在他的脖子上玩樂,從那個時候林晏就明白,無論他做到多好,他的父親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他扔掉了手中的長劍,「砰」的一聲砸在地上,也重重地砸在他心裡,他望著陌生而熟悉的林峰華,艱難地開口:「父親,您回來了。」
林茂楊也衝到了林峰華的面前,眼睛都亮了起來,拉著他的手臂,朗聲道:「爹,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是為了你們。」林峰華用力揉著他的頭髮,那眼裡的寵溺刺痛了林晏的心。
林晏的聲音被徹底淹沒,他們三人的親密無間他一輩子也觸碰不到,他從小到大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個隱形的人。他每天匆匆地來,匆匆地走,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仿佛這裡根本就不是他的家,只是一個不得不回來落腳的牢籠。
第106章 黑暗
林晏再多想說的話, 也只能和著血腥味咽進肚子裡,母親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冷得嚇人, 穆然鬆開, 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