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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靳無妄大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暮玉,這難道就是你追求的自由嗎?你還是跟在山上時一樣的蠢,那老東西兩三句話,就哄得你給狗皇帝賣命……」
鳳千瑜緊抿著唇,「師祖也曾教過你。」
靳無妄停下了笑聲,他的雙目帶著猩紅,在黑夜裡像一匹惡狼,「他是教過我,可他也騙了我!他沒告訴我,狗皇帝就是殺我全家之人,將我帶上霖山,還想要讓我給他賣命……呵呵。」
「大師兄,道不同,多說無益。」鳳千瑜舉起了手中的劍,目光凜冽如刃,「你既然來了,應該也是想要與我有個了結吧。今日之戰,避無可避,不如就此分出個勝負。」
寒風從兩人之間吹過,掀起的衣擺都帶著凜冽的弧度,黑夜瀰漫著死亡的氣息,周圍靜得不可思議,就連血脈僨張的聲音都好像清晰可聞。
靳無妄看了他很久很久,聲音裡帶著長長的嘆息,「也好,你跟我來吧。」
——
沈鬱突然從噩夢之中驚醒,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知為何總覺得心神不寧。方才夢中好像夢到了可怕的東西,可是醒來之後又什麼都不得記得,一時間睡意全無,只能早早起身。
酸菜今日也起得早,她伺候完沈鬱洗漱更衣,匆匆吃完早膳,望著外邊黑壓壓的天,她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小姐,怎麼感覺天要塌下來了。」
沈鬱正提步上馬車,聽到她的話一下子就踩滑了,狠狠磕到了膝蓋,疼得她直冒汗。
「小姐!你沒事吧?」酸菜趕緊抓住她的手,扶著她上馬車,「你小心一點啊,怎麼這麼不小心?」
「酸菜。」她揉了揉膝蓋,又感覺心裡像是堵住了什麼,沉悶悶的,特別不舒服,「今天的饅頭是不是有點太硬了?怎麼感覺吃了胸口堵著似的。」
「是嗎?我也覺得有點。明天讓廚房做軟一點……」
來到宮裡,沈鬱依舊心緒不寧,她走神了好一會兒,直到下朝,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今日早朝的人特別少,蘇緒沒來,太子爺也沒來,章大人身體抱恙也沒有來,就連陳斌也沒有來。
今日是怎麼了?
「沈大人。」皇上身邊的袁公公來到她跟前,笑得眯起了眼睛,「皇上有請。」
「勞煩公公。」沈鬱跟著袁公公來到宣事殿,裡面皇上還在跟旁的大臣商討事情,她隱隱約約聽到「陽平王郡主」這幾個字,一直等了將近半個時辰,皇上才叫她進去。
殿內還有陳太傅、幾位尚書,除了章大人身體抱恙沒來,其餘的尚書都在這裡了。沈鬱頓感壓力山大,生怕給工部丟臉了,她上前行禮,遞上自己的冊子,按著她的想法重新複述了一遍。
因為三處試點工程的成功,大臣們對沈鬱讚不絕口,自然沒什麼異議。皇上也點頭表揚了她,命她在來年洪澇之前全部部署完畢,沈鬱也是這樣想的,她領了皇命正準備離開,又忽然被叫住了。
「沈鬱,你留一下。」
她以為是自己的方案出了問題,還在細細回想,皇上坐在龍椅之上,忽然問了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你明年就十九了吧?」
「是,皇上。」
「這十九聽著就不太好聽,你擇婿的事進行得如何了?」
沈鬱硬著頭皮回答:「還在考慮。」
「你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太后可要急出毛病了。太后最近身子不大利索,朕覺得就是你給急的,你不光要考慮你自己,你還得考慮你皇奶奶不是。」
「皇上,這事也急不得……」
他提起金筆,「這事可以急了,你再做不了決定,朕就只有胡亂給你指一門,先把你給嫁出去再說。」
「皇上使不得!」她越是著急,越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膝蓋上的傷又在隱隱作痛,「其實臣已經有人選了,只是時機還沒有到……」
「那你說說是誰。」
沈鬱乾脆全都豁了出去,「就是……就是新晉的大理寺卿!」
她說完之後宣事殿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就連磨墨的袁公公都不磨了。皇上提著手中的金筆,墨水順著筆尖落下,「嗒」的一聲脆響。
皇上神色不明,就連聲音也晦暗不明,透著絲絲涼意,「原來,是為了你啊。」
沈鬱一聽這話就知道要完,她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俯身冰冷的大理石板上,「還請皇上贖罪,臣對大理寺卿心生歡喜,也知曉他的身份,並沒有要跟皇上搶人的意思,只是想等他任務結束之後,再談婚嫁之事!」
皇上蘸了蘸墨水,金筆凝不住水墨,一直往下滴落盪起圈圈漣漪,「你知道他為了換這個身份,付出了什麼嗎?」
沈鬱對鳳千瑜的任務並不知情,她俯身在冰冷的石板上,一時之間猜不出上頭那人的喜怒,惴惴不安道:「還望皇上指點。」
皇上抖了抖金筆,墨水四濺,染髒了奏摺,也染髒了龍案,他的聲音在大殿裡沉如玄鐵,振聾發聵,「他想要放棄監國之位,想要放棄秋羅門,想要放棄,朕和太宸。」
沉沉的聲音砸在沈鬱身上,砸得她腿腳發軟,她愣怔地抬頭,腦子裡都成了一片空白,「可他明明說……」
「秋羅門,暴露身份,如同喪命。他自請以身為餌,幫朕除掉心腹大患。此去九死一生,倘若成功,就當他為自己續了一條命,從此脫離以前的身份。倘若失敗,就當他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