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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在位三十五年,前期勵精圖治,御駕親征,打下了大半江山。年老後卻偏愛美人,於是設了花鳥使一職,專為他搜羅美人。此時國庫充盈,他得了合眼緣的美人便賞賜花鳥使金元寶,是以天底下好看的姑娘都被他收入後宮。
花鳥使被黃澄澄的金元寶迷了眼,連已經嫁為人婦的女子也不放過,全都掠進宮裡,那幾年女子輕易不敢出門,全拜花鳥使所賜。
終於明白了皇上不是濫殺無辜,裴昭顏一直緊繃著的身子放鬆下來,太陽早已西斜,她爬上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天色未亮,裴昭顏猛地驚醒,身邊的李韻被她吵醒,口齒不清地問道:「小師妹,怎麼了?」
裴昭顏一僵,雖然有些怕,但是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我沒事,師姐接著睡吧。」
李韻放下心,又睡著了。
裴昭顏翻來覆去一會兒,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皇上冷漠的聲音,明明已經知道皇上殺的是壞人,她怎麼還是會做噩夢?
或許是對皇權與生俱來的敬畏,亦或是聽聞皇上的性子一向陰晴不定。
她想不通這件事,但是她知道為皇上介紹畫像一事,她打了退堂鼓,或許和師父商量一下,她就不用去了呢?
眼巴巴地等到天光大亮,裴昭顏馬上跑到師父屋門下的台階上,等師父起床。
裴學士推開門便看見愛徒可憐巴巴的抱膝坐著,不由得生氣起來:「回去穿件衣裳再過來。」
「不行呀師父,」裴昭顏站起身,抱著師父的手臂撒嬌,「我有難題想請教師父。」
裴學士見她眼下烏青,不由得心軟,拉她進了屋裡,親自倒了杯熱茶給她,問道:「何事?」
「明日我不敢去見皇上了,」裴昭顏臨陣脫逃,聲音糯糯,「為什麼介紹貴女畫像的差事非得讓我去呀?」
裴學士嘆了口氣:「你的官職比你師兄師姐高一階,咱們畫院人少,除了我就是你了,可我明日脫不開身。」
她是最不想讓裴昭顏去的,只是這個差事還真得她去。
先帝尚武,在位三十五年,翰林院沒落,畫院更是無人問津,皇上登基後才慢慢發展起來。她是正五品大學士,裴昭顏是正七品司藝,餘下的徒兒都不爭氣,還在正八品的待詔位置上待著,明日還要考校功課,只能讓閒人裴昭顏頂上。
「好好準備吧。」裴學士止不住的嘆氣。裴昭顏見沒有迴轉的餘地,嘟著嘴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但是師父還是給了她一些有用的消息,皇上雖然已經登基兩年,但是他似乎對選妃一事並不感興趣。偶爾後宮會出現一兩個大臣塞進來的妃子,不出兩個月便會消失,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是以後宮空置許久。
雖然皇上如今才十八歲,但是大臣們早已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日日上奏疏,生怕皇上絕了後。
皇上也日日拒絕,最後君臣鬥法兩年各退一步,皇上答應選妃,但是要看畫像選妃。
所以閒了許多年的畫院才有了用武之地。
而且師父已經問了師公章太傅,這幾日皇上因著朝堂上的事,日夜操勞,很少會睡個好覺。只要她把聲音放的平直,沒有一絲起伏,然後再拖個長音,皇上肯定能睡著的。
裴昭顏馬上又有信心了,她明日的任務是讓皇上睡個好覺,而不是介紹畫像!
次日一早,裴昭顏鬥志昂揚地抱著一摞畫軸前往垂拱殿。
沒想到剛出了翰林院便被人攔住,她艱難的從一堆畫軸里探出頭,見是皇上身邊最倚重的李公公李德福,馬上就蔫了,她勉強彎起嘴角笑道:「李公公!」
柔婉嬌糯的聲音傳來,帶著少女獨有的清甜,李德福把畫軸接過來,面上依然板著臉,聲音卻軟了些:「裴司藝,時候不早了,咱們這就走吧。」
裴昭顏順從地跟在李公公身後,唇邊的笑容又一點點垮了下來。怎麼辦呀,李公公親自來了,皇上肯定很重視這次選妃。
不能坐以待斃,裴昭顏轉轉眼睛,小聲試探道:「李公公,皇上昨晚睡得好嗎?」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關心皇上龍體的人多得是,但是這麼明目張胆問的,她還是頭一個。李德福回頭看她一眼,拉著臉道:「皇上自然睡得好。」
睡得好啊……裴昭顏有些難過,那她該怎麼做才能讓皇上睡著呢?
李德福最擅察言觀色,況且她還不會藏匿心事,這樣的人心思最是單純,他心裡那點不快頓時散了,主動開口:「皇上不喜聒噪。」
這便是忠告了,裴昭顏立刻點頭,心想李公公還真是個好人。可是皇上不喜聒噪……她不聒噪怎麼讓皇上睡著呀!
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再抬頭已經到了垂拱殿。裴昭顏小心翼翼的接過畫軸,低聲向李公公道了謝。李德福沒什麼反應,他走到祁淮身邊,輕聲道:「皇上,人來了。」
正閉目養神的祁淮倏地睜開眼睛,利目一掃,見畫師抱著一摞畫軸,看不清臉,他也沒在意,揉了揉眉心又閉上了眼。
有眼色的小太監把畫軸接過來擺在桌子上,裴昭顏定定神,福身一禮:「給皇上請安……」
糟了!好像忘了要把聲音放平,裴昭顏責怪自己不謹慎。心思百轉千回,下一句話就上了心,她慢吞吞道:「皇上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