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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祁淮, 是燕國的十二皇子。
雖然是個皇子,但是不受寵總歸是過得艱難。
很早便聽我的母妃說,我的名字是父皇隨口取的。
我出生時, 他正在批閱奏摺, 聽聞我出生的消息, 面上淡淡的, 看了一眼淮州的奏摺,隨口取了「淮」這個字做名字。
他有許多兒子, 我是最普通的那個。母妃不受寵, 皇姐不受寵,我自然也不受寵。
自記事起, 我便知道我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母妃的位分是貴人, 從我出生, 一直到她仙逝,一直都是貴人。
可是她這一生,從來都沒遇到過什麼貴人, 連半分機緣也無。
或許生了皇帝的子嗣便是機緣,但是這隻加重了她的病情, 加速了她的離世,對她的一生,並無絲毫幫助。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父皇, 是我五歲的時候, 他去隔壁的宮殿和新得的妃子尋歡。
照顧我的李公公說,我的父皇穿明黃衣裳, 我歡喜地站在廊下等他,他瞥我一眼,並不認得我, 皺眉走遠了。
他的後宮佳麗無數,我的多病母妃,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同樣的,他也有許多子嗣,並不記得我和皇姐。
我們母子三人住在含春閣,可是離溫暖如春的地方似乎差了十萬八千里。
含春閣永遠遊離在皇宮之外,在這裡也永遠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
其實他不認識我也沒什麼,因為我只是想求他找個太醫給我母妃看病。
她太虛弱,落得一身病,每到冬天都疼痛難忍。
可是父皇並不在意。
我失落後便歇了心思,去求那些得勢的公公。
每個公公都故作憐憫,他們的目光在我身上掃視一圈,總會嘆一口氣,然後同情地低聲道:「這麼瘦弱,怕是活不久咯!」
最後揚長而去。
我曾遠遠的見過我的皇兄們,他們有千萬種活法,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活的肆意。
不受寵的皇子算什麼,在吃人的皇宮沒有尊嚴,莫說活得肆意,連好好活著都萬分艱難。
後來母妃病得厲害,終於有一個太監答應幫我,可是他讓我跪下來求他。
我不願,可是母妃實在耽擱不得。
我下跪。
男兒膝下有黃金?
我不信。
我也不該信太監。
他站在我面前叉腰哈哈大笑,似乎讓皇子屈膝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事情。
我懂了,他只是耍我。
不過也沒什麼,跪一下而已,我什麼都沒說,徑直離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後來我終於活的肆意,換我欺負別人——這個太監最後當然死了。
可是那時,做小伏低也會被人欺負。欺負著欺負著,也不知什麼時候,我摔了一跤,爬起來後驚恐地發現我認不出任何一個女子的臉,男子卻看得一清二楚。
巨大的恐慌淹沒了我,我不敢與母妃和皇姐說此事,她們已經很辛苦,我不能再拖累她們。
只是此事瞞不了整日待在我身邊的李公公,他自然同樣束手無策,只能替我隱瞞。
六歲的時候,我終於習慣了。
或許是因禍得福,父皇終於想起了我,允許我跟著兄弟姐妹們一起讀書。
母妃和皇姐是教過我識字的,是以學起來並不吃力。
夫子們驚訝於我的聰敏,對我更上心了些。許是因為好奇,那些不常見面的皇姐皇妹們也都會找我玩,連宮女們也都對我照顧幾分。
一時之間,我在這方寸之地風頭無兩。
這對皇兄們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他們已有許多人的寵愛。但是難得的溫暖,我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我有些得意,回了含春閣便把這些說給母妃聽,母妃卻越發擔憂起來,勸我不要出風頭。
我不聽,剛得了受人追捧的好滋味,哪能輕易捨棄。
我只盼著,盼著父皇偶爾來學堂,看見我之後能叫出我的名字,於是學習愈發刻苦。
可是還沒等到父皇過來,我的皇兄們就坐不住了。
他們都比我年長几歲,欺負起我來也是得心應手,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欺負我,自然不服,在摸爬滾打中學會了打架。
宮女太監們自然也不敢說什麼,只當沒看見,唯有打的狠了才會勸一兩句,又賠笑著退下。
那時我總是一身傷,直到三皇兄過來調停。
我不服,還要打,三皇兄就嘆口氣,拿了乾淨帕子給我,又搖搖頭走遠。
我開始害怕回含春閣,這一身傷我無從解釋。
我還記得第一次打架,我很晚很晚才敢回去,忍著疼笑著告訴母妃:「母妃,今日先生教我們習武!」
母妃神色複雜的看著我,強撐著身子起身給我包紮。
日復一日,太學平靜之餘又暗波洶湧。
夫子們對我越來越好,唯有章夫子對我格外冷淡,從不誇我。
我不明所以,去請教他,他道我鋒芒太盛,日後會吃苦。
我還未琢磨出這話是什麼意思,緊接著父皇便立了太子。
是二皇兄,他胸無點墨,流連花叢,只因是皇后所出,所以父皇格外偏愛。
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快太子就糾結了一批一直擁立他的人,為考驗他們的忠誠,命令他們把不恭維他的人都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