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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淵還有這等功能?」徐八遂驚愕,隨即故作嚴肅地拍拍床板,一本正經地插科打諢:「餵你快起來,別把他壓死了。」
澤厚穩如老狗,安靜地凝望了他許久。徐八遂從來沒有被他用這種眼神注視過,拍著手背嫌棄起來:「你有話直說,別這麼詭異地看著人,我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澤厚沉默了許久:「小珂,你要瞞著我到什麼時候?」
徐八遂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想了想坦誠了:「果然,被你發現了。」
澤厚豎起耳朵。
「沒錯,那天廚房裡的碗不是我打破的,而是你屁股底下那個——」
澤厚差點平地摔,氣急敗壞的聲音都高了一度:「誰管這種狗屁倒灶的破事!」
徐八遂訝然:「那你在追問什麼?」
澤厚氣得不行,抬起纏滿繃帶的右手用力地拍向心口的位置,發出鈍痛的沉悶聲:「你隱瞞著,你沒有心的事。」
徐八遂耳邊的聲音遠了,怔了一瞬回過神來,自若地笑了起來:「你當了我九年的哥,今天才知道我沒心沒肺嗎?不會吧不會吧。」
澤厚捕捉到了他一瞬即逝的失神,當即心涼了半載:「原來是真的……」
徐八遂乾笑著思忖,又聽見他不穩的聲音:「我初見你時,你還是個哭得冒鼻涕泡的三寸丁,我第一眼注意到你眉心沒有心魔印,還以為天才的入道自然與其他人不同……」
澤厚那隻右手發起抖來,無知無覺地抓了把頭髮,一夕之間滄桑成了個老父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沒有心的事?」
徐八遂腦子嗡了一陣,思緒緩慢平復:「是不是微城瞎幾把算的?讓他過來,我一塊解釋。」
澤厚當即畫陣叫人,微城很快到了南柯閣門口,澤厚便起身去開門。這冰窟寢宮的結界設得嚴密,整個魔界夠修為開門進來的目前只五人,余者得用高級法寶。
趁著人走,徐八遂下地把那倒霉的蠶蛹拖了出來,掏出芥子空間把髒兮兮的小黑花塞進去了。
門一開,微城抱著那隻橘貓踏進來,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哥。
「好弟弟。」徐八遂刺了他一聲,盤腿坐好伸手招那橘貓:「橘豬,來我這,別凍著。」
那兩人神行到寒玉床前,和徐八遂一起坐地上。橘貓跳進他懷裡一屁股墩好了,抓他的惡鬼袍,拿圓滾滾的腦袋蹭他肚子。
徐八遂摸著乖巧的橘豬,開口先責備弟弟:「微城,不是我說重話,你什麼修為自己最清楚,眼睛也只一雙,瞎了就沒有了。我確實有事瞞著大家,但也不是存心故意的,只是覺得沒必要告知,如果你想知道什麼秘密直接來問即可,耗費眼睛值得嗎?啊?」
微城低頭:「對不起。」
徐八遂看他一副「我錯了下次還敢」的樣子就來氣:「還有,周白淵被推出結界是不是你乾的?你折騰個倒霉蛋幹什麼?有我就夠了——」
微城垂首,澤厚打斷他:「先說你自己的。」
徐八遂頓了會,習慣性地敲起指間的指環,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好。
「對,我天生無心。」
其餘兩人臉上瞬間現出灰敗來。
「你們臉色何必這麼難看。」徐八遂摳了摳腳,「對,無心聽著是很奇怪,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所以我誰也沒想告知。這事只我爹娘、小叔知道,他們也沒有敲鑼打鼓地宣告『大家快來看啊我這崽沒有心也活蹦亂跳而且叼得不行哦』。而且,我再不靠譜……」
他扯了扯惡鬼袍:「現在也穿著這件不得了的袍子。要是讓人知道這一屆魔尊是個無心的,麻煩也忒多了。」
澤厚喃喃:「所以你從小身體不好,動不動就容易走火入魔。」
「只是走火,入不入魔就不知道了,畢竟無心。」徐八遂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自記事起,爹娘就幫我以靈核代心,一顆靈核同時維持生命機能和運轉靈力,自然身體就不好。我也不知道這樣算怎麼個說法,雖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我也穩穩噹噹地活到今日。」
穩當二字能糊弄外人,澤厚和微城卻只覺更加難受。兩個都是人精,一瞬間想通了諸多異樣和蹊蹺的事。
無心的小魔尊大名一字珂,上代魔尊徐惑取的;小名八遂,上代魔尊夫人所擬。一個應了生之艱辛,一個應了生之期盼,如今一想有什麼不明白的?
再說魔界各處兒戲的取名,那都是十年前小徐珂繼位成魔尊時,為應改朝換代瞎取的,哪裡知道定完名字就不能再改了。知道規矩後,小魔尊叫苦不迭,各處都兒戲地定了個「不死」的後綴,就很土,很智障。唯一慶幸的就是沒把大殿取為「八卦不死殿」,好歹沒糟踐完逼格。為了警戒自己,他還把新來的四個護法搞了個傻不拉幾的序號代稱——當然這也很土,很智障。
說到底,那些到處加個「不死」的地名,終究是小傢伙害怕看不到明天太陽的心理……對了,他沒心。
澤厚更加難受,他真心實意想當小魔尊的大哥,也並非一開始就想當個不靠譜的哥哥。他只是在一旁觀摩著,認定小魔尊是歷代難得一遇的天才,但意志跟不上能力,於是想把小傢伙愛依靠他人的壞習慣磨掉,讓他獨當一面,讓他以一己之力服眾……然而如今細數,他也不敢細想小徐珂成長期間的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