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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腳下,夫人聚出了九節台階,在高台上親手鐫了「執手台」三字。也許以後,這高台還會有珂燼、遂淵等奇怪的別名,它會變成魔修們合契時的見證地點。在群星之下,蒼涼之上,見證一代又一代的至死不渝。
周白淵架著徐八遂到廣場,魔修們載歌載舞,對著他們撒花撒糖,徐八遂騎在周白淵脖子上,一眼能望見廣場全貌,乃至那魔都之外荒蕪壯觀的天盡頭。
吉時已到,周白淵奔到執手台下,把魔尊放下來,看他臉色紅艷,且嗔且羞,笑意不息。他想抱他上去,魔尊不肯,兩人便牽著手走上執手台,步伐同調,喜服紅袖輕拍。
喧鬧的廣場慢慢寂靜下來,魔尊夫夫的腳步聲迴蕩開來。
「天長地久。」
周白淵邁上最後一節冰階時如是說,眼睛忽然便濕潤了。
徐八遂與他兩手相扣,微仰著看他,澀然地點頭。
「年深歲久。」
周白淵紅了眼:「我握了你的手,就不放開了。」
徐八遂道:「你再握緊點。」
周白淵用了極大定力才忍著不落淚,扣緊他十指,顫聲先宣誓:「天地之間,萬物皆微,唯君是我心頭血,骨中髓,融我血肉,烙我心魂。我周燼……此生只求徐珂為道侶,禍福相依,生死相守。」
徐八遂喉頭哽咽,猛深吸幾口氣才帶著哭腔說出他的誓詞:「紅塵狂流,白雲蒼狗,我徐珂只求和周燼相思與共。來日喜樂,我和你共享,來日浩劫,我和你同赴。亂石從風,亂世從命,我什麼也不從,只從周白淵。我們再沒有潛別離,沒有不得哭,只有相望兩不厭,相守兩不棄。」
他們的聲音在執手台上迴蕩,周遭似乎畫了陣法,合契的誓詞經由八根柱子的回撞傳遍了魔界的廣場,底下注目的千萬人先是驚詫於驟然迴響的誓詞,隨後眾人俱靜,不再起鬨和傻笑,屏聲靜氣地聆聽新人的誓詞。人群堆里有個獨臂青年,聽完掩面而泣,身邊毀容破相的弟弟拍拍他肩膀,一聲不吭。
台下幻去了本來面目的兩位仙修亦安靜聆聽與注目,一陣安靜過後,眾魔修鬼叫著喝彩起來,手掌都要拍爛了。紅塵鼎沸里,兩位仙尊不知為何,俱熱淚橫流。
徐八遂太高興和震撼了,合契的強烈情愫遠遠超過他的預設,自站上執手台起,他心裡的感動和激盪便不能消減,乃至宣誓定契時,極度想撲進周白淵的懷裡放聲大哭。好在後頭魔修們大吼大叫起來,才讓他從悲喜交加里掙出心神來。
這感覺太美妙也太來之不易,今天他不想沾酒了,生怕酒意上頭把這美妙的感覺衝散。
周白淵卻與他相反,他環抱著他,來敬酒的人通通接下,痛飲不停。徐八遂想勸阻,他搖頭,一笑傾城:「我高興,吾妻,讓我喝好不好?」
徐八遂被一聲吾妻盪得腿軟,見他酒量極好,便也抱著他的腰點頭。
一個喧鬧的白天過去,待得入夜,周白淵不見半分醉意,將他打橫抱起來去往他們的新屋子。那是他們的新寢宮,徐八遂建的,比南柯閣小得多,抬眼就能看見所愛在哪個角落。他也取了個新名字,就叫「朝夕閣」,朝夕相對,再不分離。
周白淵抱著徐八遂到雲榻前,到這時才顯見了不一樣。他脫力地帶著徐八遂摔進暖熱的榻里,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他,通紅的眼睛只看著徐八遂。
他伸手捧著徐八遂的臉,醉眼朦朧地笑起來:「你勾我,誰給你描畫的妝?不行,往後只得給我看,我得把你藏起來,不能叫人搶了去……」
徐八遂撲哧笑開:「誰會搶?傻子。起開起開,你醉了,我要去照鏡子,我還沒看見我今天是什麼模樣呢,看看到底是怎麼個勾法。」
他推著周白淵爬起來,腰卻叫他環得死緊,這醉得發軟的美人低頭蹭著他的臉,一雙眼睛瀲灩攝魂,看得徐八遂口乾舌燥,頓時中了他的美人計。
「不許走。洞房花燭夜,我們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辦。」
徐八遂老臉一紅,咳了又咳:「說得好像不是花燭夜就不干似的!來吧,咱倆誰勾的誰啊,你就是個妖精……滿月夜,小妖精要人疼了。」
周白淵梨渦深深,低頭吻他,抓住徐八遂的手捂在自己心頭,另一手也輕輕按住了魔尊的心口。
徐八遂沉溺在舒服的親昵里,尚未察覺不對,驟然感覺到胸腔中的靈核被攫住了——周白淵他在搞靈核共烙。
奇異的電流席捲了遍身,那些難以言喻的情/潮洶湧不斷,與接納他的心頭血不同,這一回才是真真正正的魂交血融,從此兩個軀體心意相通,化作一簇連理枝,並成一雙比翼鳥。
徐八遂舒服得難以言喻,頭一回這般情火焚身,受不了地想按下小黑花縱歡。可剎那之間,那氣壓扭曲的怪異感又涌了起來。他與周白淵俱怔住,識海里驟然湧進了跌宕翻湧的可怖記憶。
不知是哪個關竅出了問題,他們忽而連接了不遠處遺留人世千年的龍心,那遺忘的記憶復甦在了轉世的骨血相融與心魂相刻里。
——依稀也是這樣烈火烹油花團錦簇的大喜之日,那紅衣的天魔也如周白淵這般,抱著他合了契的蒼龍入紅燭搖曳的新房裡。他攏著蒼龍,從頭到腳皆細細摩挲,帶著萬般珍重和狂喜過後的倉惶畏懼,緊緊地抱著他,顛三倒四地宣告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