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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便伸出拇指按在他眉心的心魔印上,渡給了他不少靈力,低聲道:「你長大了。等此事畢,我殺了周白淵,你就向小珂說明。他該有個道侶了。」
「我……」微城猝不及防,手足無措了片刻,隨即笑開,「他還當我是弟弟,不要緊。比起道侶,八遂更想有個家,我想先讓他感到有安全感,至於道侶……不急。」
魔君搖搖頭:「我當初將你擇出來,不是為了給他當弟弟的。」
「是。」微城的眼睛在月光下如月牙,少年人的意氣和至死不渝混合在一起,純粹之至。
魔君相信從這雙眼睛裡流露出的忠誠和眷戀,給他渡完靈流,拍過他肩膀起身,風馳電掣地折回了罪淵。
魔尊徐八遂還靠在岩石上打呼,微光反射在他的耳釘和指環上,魔君沒有叫醒他起來輪流守夜,只是看著他,紛亂平靜地想著一些事。
如果來日再逢浩劫,萬不得已之下,他希望新一代的魔尊是為守好魔界和保護好道侶而戰死,而不是如徐惑那般。
「你是無痕的孩兒。」魔君抱著劍自言自語,「無痕的。」
另一邊,魔界兩位護法稀里糊塗地被趕著綁在一塊出重大任務,澤厚去過仙界,心態還好,寒天則很是緊張,不住好奇仙界是個什麼地界。
他不說,不代表澤厚不知道,他咳了咳:「滄瀾派很漂亮,待會見了就知道了,就是裡面結界很多,慢慢來,仙界也有棘手的大能,小心點。我們有心魔印,這個待會得遮好。」
寒天回神,點過頭摸出他的乾坤袋,裡頭什麼東西都有,就連當初周白淵掃地的掃把和簸箕也在,各物件清清楚楚地分類著,沒有一點差錯。他從放置藥物的格子裡找出小布制的遮疤藥膏,取出打開,剜了一塊擦在眉間,側身給了澤厚:「此物能遮擋。」
澤厚接過,鼓起勇氣想逗一下他:「你眉間沒遮乾淨,我幫你?」
「全遮了,謝謝。」寒天平靜道,「我知道。」
澤厚只好垂頭喪氣。兩人一起過了通道,落地時即收斂周身氣息,依照當日周冥到過魔界的穿著,各自施法把袍子換了服色,又變幻了相貌,偽裝成兩個普通仙修。
寒天的人生里從來只有荒蕪焦枯的魔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世的另一種可能:奼紫嫣紅,風調雨順,人間太平純淨得如一塊剔透的水晶。
「看呆了吧?仙界的確很美,」澤厚指著自己的心口道,「但它給我靈核帶來的不適感也是千真萬確的。它再美,終究不是我們的家鄉。」
寒天發亮的眼神隨即回復最初的淡然,默認了他的所說。
「我們只有那巴掌大的立錐之地了。如果再來個什麼龍魂鳳魂把它毀了,那就無家可歸了。」澤厚自言自語,感應到一處結界,本能地想牽住身後人的手,寒天已經避過結界閃了過去。
「知道了,速戰速決。」他認真說完,絲毫不給別人保護的機會,謹慎又迅速地往前走。
澤厚感覺面對著一堵和往常截然不同的銅牆鐵壁,平生沒有過這樣的束手無策,只好追上前去:「我記得滄瀾的藏書閣怎麼走,周白淵最常在那裡待著,我給你帶路——」
「我給你認人。」寒天接口,「明白。」
澤厚喉頭梗了梗,賭氣似的應道:「我以後不會再認錯你。」
寒天漠然:「隨意。」
兩人隱匿著氣息前往藏書閣,路上忽然聽到有過路的仙修說閒話:「掌門怎麼突然說要給七師兄擇道侶了?」
「要我說擇也是從那幾位里擇,傳召我們都到鍾台去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明擺著大家都是待選的韭菜,任七師兄挑選嘛。」
澤天兩人聽到這俱是懵了個大逼,互視了一眼,二話不說就尾隨了仙修們。
越走路上仙修越多,幾乎可稱是傾巢而出。澤厚放眼看去,周遭全是模糊不清的面容和一致相同的天青道服,他悄悄釋放了一縷靈力攀住身邊的人,唯恐迷失在這人潮之中。
隨著人潮走了許久,遠處高台上的銅鐘已經可辨,再往前好一段距離就是滄瀾掌門的衛道閣。澤厚剛想側首和寒天說一句小心,相連的靈力扯斷了。
他在異界他鄉里驟然失去所有方向。
澤厚巡望喧囂的四周,神情不變,但這樣的茫然再持續幾個彈指,他的呼吸變快了。
這樣的失措沒有再維持多久,一縷靈力忽然勾住了他的小指,一道聲音同時傳入他腦海,冰冷且無情:「你認不出。」
澤厚回不出話。
來到鍾台下,各路仙修依次排好,他們兩個冒牌貨在最後站著,氣壓一致低沉,沉得周圍的仙修都下意識地疏遠他們。
高台上銅鐘忽然輕嗡一聲,他們望向鍾台,思緒被出現的絕世白衣人暫時攫住。
——那是周白淵,獨一無二。
周燼被迫來到鍾台上,看著台下烏泱泱的仙修,嘴唇抿成一條線,什麼陰陽怪氣都無力了。
龍魂在識海里笑得打滾:「這是選秀吧?好傢夥,我特麼直接一個好傢夥!那勞什子掌門在搞什麼?是因為前天那個什麼鍋巴鬧事的處理結果嗎?哦那群人一定覺得你真是個禍水,還是趕緊找別人禍禍去對不對?」
周燼:「……」
掌門周守隨其也來到他身邊,朝他說:「白淵,滄瀾的年輕一代都在這裡,挑一個你入眼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