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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清醒的只有滴酒不沾的周燼,等所有人都顧不上自己和他人,他迫不及待地跑去接過魔尊,抄起膝窩將他橫抱在懷,慢慢走回南柯閣去。
須臾劍還掛著惡鬼袍,孤零零地駐紮在夜色里。
魔尊今夜喝太多了,他陷在周燼的懷裡,眼神迷醉地一邊哼著歌,一邊拱起來,拿耳朵去蹭周燼的鬢角。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輕聲咕噥著:「怎麼還不回來啊。」
周燼莫名聽出了委屈感,趁著周邊無人,低頭啄了他一口,哄道:「回來了。」
「哦?爹。」魔尊忽然拽住了他的衣服,聽得周燼一陣哭笑不得。
「娘又打我屁股了。」魔尊嘀嘀咕咕,「她老逼我修煉,我不,我想去玩兒,爹,我們去玩吧?」
周燼再啾他一下,一顆心幾欲融化:「好。」
魔尊忽然又轉變了笑顏,歡歡喜喜地對著他喊:「娘!」
周燼笑出聲來:「嗯?」
「娘!爹好像背著你去找他老相好了。」他笑嘻嘻地在周燼懷裡蹬腿,「好像是個帶把的吧,爹說那是他兄弟不是相好,但我不信哈哈哈哈,我來給你打小報告了。娘我不想修煉了,我想吃糖……」
周燼只覺可愛,抱緊他走回南柯閣,饕餮掏寶暈暈乎乎地跟在他們後頭,學著胡言亂語的魔尊奶聲奶氣地嗷嗷。
來到南柯閣門口,他正想踏進去,天空忽然下雨了。
懷裡的人拽緊了他的衣襟,突然滑不溜秋地滾落出來,狗啃似地摔在地上。
周燼立即去抱住他:「八遂!」
徐八遂推開他,神色煎熬地撕扯著紅衣,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周燼的心跳到嗓子眼,也衝進雨里去追他。徐八遂沒用靈力,奔跑的速度依然奇快,不知道是跑了幾遭才練出的功夫。不僅跑,他還扒著自己的衣服,紅衣很快松垮,露出大片白皙且布滿斑駁齒印的鎖骨和後背,搖搖晃晃地扎進雨里。
雨漸下漸大,雨珠砸進眼睛裡生出疼痛,周燼固執地睜著眼看他。
徐八遂又跑回了廣場,一腦袋撞在無形的結界上,滴溜溜反彈回來。
周燼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去接住他,徐八遂額頭一個大包,傻笑著推開他站起,在雨下圍著須臾劍轉悠起來,好似一個打太極的不倒翁。
他迷迷濛蒙地朝周燼一笑,仰首舉手,指著破了洞一般的蒼穹道:「下雨了。」
雨如甘霖,他的上半身卻浮現了火紅色的靈紋,瞬間燙紅了周燼的眼睛。
「天雨霖,鬼夜哭,逝者歸我家。」徐八遂痴痴地笑起來,淋著雨放聲吼起歌來,「歸我家!」
那歌聲歌詞簡單,聲如孤狼,響徹四方。
歌聲傳到魔宮的房間裡,沉醉的澤厚清醒,從身下人的脖頸里抬起頭來,轉向了廣場的方向。
他一動不動地聽著廣場上的吼歌,那雙眼睛慢慢清明,直到身下人難耐地抽搐了一下。
澤厚復低下頭,親了那面目模糊,聲音熟悉的人的額頭,輕輕地笑了:「你聽見了嗎?小珂又在哭鼻子了。」
「唔……」
澤厚一邊往深撞,一邊按著他嘆息:「我那弟弟,還沒長大呢。」
「嗚……」
周燼在雨夜裡安靜地聽魔尊吼歌,等他沙啞地吼完最後一個字,他聽見徐八遂泄氣的低語:「爹,娘,該歸家了。」
周燼拂過臉上的水,一個愣神,徐八遂將紅衣扯開,露出了骨架纖細但肌肉緊實的上半身。要不是有腰帶牢牢綁著,他沒準會把自己剝個赤條條。
「誰都不歸家。」他賭氣似的罵了兩聲,接過雨水便往靈紋纏繞的身上搓,「我要被燒死了,誰都不歸家……」
周燼連忙上前去制止這個發酒瘋的傻逼,徐八遂拿雨水糊了他一臉,還把自己的發冠和髮帶扯開了。長發鋪滿他白皙到反光的上身,濕漉漉地散著可怕的勾與誘。
周燼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最後將他抱住,低頭堵住他的嘴,酒氣令人發澀。待鬆口,徐八遂抬手胡亂給了他一巴掌,嘴巴一癟,身上火紅色的靈紋連片蔓延,就像他的身體裡,每一寸靈脈都在燃燒一樣。
「我要燒死了。」他胡亂地接著雨水搓自己,噙著淚,顛三倒四,「你不管我,還咬我。」
周燼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他扯開自己的衣襟,一把將魔尊扯進懷裡緊緊抱住,抱著他坐擁最強靈核的單薄身軀,只想給他降溫。
徐八遂蜷在他懷中哼哼唧唧,從爹到娘,再到各路上代早已喪生的哥哥姐姐們,嘴巴一刻閒不下,發抖得再厲害也要口齒不清地念叨歸我家。
「小叔,你死哪去啊你?魔尊一點也不好玩,你回來啊浪東西……」他蹭著周燼心口小聲地哭訴,「你們誰都不管我。」
周燼終於忍不住,低頭想親他時,雨夜裡忽然傳來沉緩的腳步聲。他當即扯下須臾劍上的惡鬼袍,快速地給徐八遂披上,裹住了他瑩白又沸騰的身體。
雨夜裡,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出現,斗篷下的面目看不清,只一雙眼異常的死氣沉沉。
周燼恍然叫這眼神冷出寒意,抱緊徐八遂低聲:「你是誰?」
男人的目光轉移到徐八遂身上,周燼警惕地將他藏入懷中。
「徐皆知。」
此時,魔界之夜終於到了盡頭,破曉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