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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八遂別過臉笑起,不在意地豎起大拇指一刮,孩子一般地吮住了大拇指,眯著眼睛彎彎地笑。
周曜光握住他的手抽出,忽然小心地湊過去想吻他。徐八遂如臨大敵,直到自家道侶英俊的臉近到只剩下一寸,他受不了,捏住對方下巴往一邊一掰,做作地哈哈大笑起來。
周曜光也無奈笑,掐住他的腰逗他,徐八遂大笑著躲閃,叫他掐住走不動了。
「為什麼不給親?」
「太彆扭啦!」
親吻該是什麼樣子的?他不知道。
這夜入夢,恍惚錯覺似有一人攬起他腰身,輕柔小心地剝開他的衣物,從額頭開始到底下,一寸寸溫柔發顫地吻遍。
一寸寸吻,一滴滴淚。
徐八遂破曉前便醒來,呼哧呼哧大喘氣,哆嗦了好一陣,趕緊下地從開著的窗戶跳出去,上天下地一頓狂奔,夢裡的唇瓣依然映在腦海里。
魔尊團團轉一天,終是忍不住,偷偷摸摸的,抽了張畫紙出來,揪住畫筆輕悄作畫。畫上一雙瀲灩桃花眼,一張柔軟色氣唇,還沒有輪廓。
是美人麼?應當是。
翌日小薩和小吉合契,他領著大家一塊去廣場,共同見證一雙護法的良緣。徐八遂手掌拍得都紅了,高興得大飲數碗好酒,穿梭在魔修堆里咋咋呼呼地討要份子錢,轉頭又一股腦地捧到新人面前借花獻佛。
其他人直噓:「主上怎麼這麼摳!自己都不出份子錢。」
他打著酒嗝哈哈大笑:「主上沒靈石了,靈石都掏心窩子送媳婦了。」
說著又跑去豪飲,飲夠後也不要人陪,溜溜噠噠地跑去燙不死人湯泉,嘿咻一聲就鑽進池子裡,濺起老大水花。
徐八遂鑽進水裡練閉氣,忽然睜開眼,醉眼朦朧看見水中有美人虛影,便在水下笑開。
這兒你也來過。
水下一笑便嗆,他鑽出水面狗刨地游向岸邊,美人的虛影便在身側,輕語和湯泉的漣漪一起擴去:「魔尊也會溺水啊。」
徐八遂吭吭哧哧游到岸邊扒拉住岩石,醉醺醺道:「周白淵,你也不知道托我一把,老子現在會游泳了,不用你了——」
魔尊泡著溫熱的水趴在沿岸睡大覺,夢境和現實一時顛倒混淆,似是被那人摁在水裡顛覆欺負,還要聽他滿嘴的浪話。
日出那人還不消停,俯身吻過他第七顆痣,仰首時眉目間水霧淋淋,笑意比熱泉還蕩漾。
「你身上有我。」
徐八遂猛然睜開眼,如溺水者一般按住心口痛苦喘息,鑽進水裡一頓嗆,這才把酒徹底醒,上岸來匆匆忙忙趕去完成美人畫。
添上鼻樑和輪廓,美人含笑異界來,徐八遂覺滿足,心口又割裂般難受。
新的夜裡和道侶同床,他失眠到半夜,只好溜到偏殿去睡空床,於是又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夢見自己那人按著……日。正面被壓了許久,隨後被抱起來推在牆上從背後無可逃避地壓緊實。腦袋還被掰過去,被那人強迫地親和咬。
徐八遂震動異常,嚇都嚇死了,趕緊爬起來跑回去,脊背挨著周六心驚膽戰地補覺。
而夢不由得他不做。
「我恨你,徐八遂,我恨死你了。」那人喃喃著,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互相掐,互相靠近。
「我真想這樣……可我不能沒有你。我賤得離不開你。」那人瘋魔地親吻他的眉眼,「別讓我再等下去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天光熹微,徐八遂赤腳下地跑到南柯閣的鏡子前,胡亂脫下衣服,粗喘著氣——鏡中的他一身破破爛爛,這裡那裡,各色疤痕鮮明可怕。可他怎麼觸碰自己,都摸不出疤痕,也感受不出痛。
他跑去將先前畫作捲起,鋪開新紙提筆重新畫。這一回從頭到尾,無一筆凝滯,名為周白淵的美人躍然於紙上,一如他夢中那般,叫人神魂顛倒。
徐八遂伸手輕觸畫中人眉眼,竟見紅痕從他眼角落下,恍如一行血淚。他倉皇后退,待指尖劇痛才發覺是指頭小傷落的血滴。
室內天光大作,他凝望畫中人許久,收起畫妥善卷好,收拾妥當一切回身而去,遇見駐望不知多久的周六。
「徐八遂。」周冥沙啞地喚他。
「周六,對不起。」徐八遂直打揖,好似一隻招財貓,「我要負你了,我想去找到這個人……我沒法和你做道侶了。」
周冥從天光里來,凝望他淚光閃爍的愧疚眼神,猛然將他抱進懷裡:「這裡不好麼?何必去追尋那飄渺的幻夢?」
徐八遂不安地掙動:「對不起……對不起……他一直在哭,我不能丟下他,我得、我得找到他。」
周冥貪戀這一瞬的溫熱和生氣,萬般不想讓這短暫殘忍的夢境消散,卻又撼動不了現實夢境相換的界限。剎那自主,隨後提線木偶一般,看著未死未生之人撥開他,緊緊抓著畫卷出去,一一道別。
徐八遂袖著畫卷朝他的親朋好友做道別:「魔界沒有這個人,也許仙界有,我去仙界走一遭。不管咋樣,我得去找個明白,大家等我一下下,就等我一下下哈,回來咱們一起吃好吃的。」
所有完好無損的夢中殘缺者都不舍他離去,徐八遂兩難抉擇,終還是搖頭:「不行的,我還是得去把周白淵找出來。」
徐惑上前也想阻攔他,叫自家媳婦捉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