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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思齊確實是很好很好。
可他的好來得迅猛而突然,她總有種腳落不到實地的空虛感。
再加之二人身份差異,她打心底里不想做妾,便顧慮更多,始終無法打開自己,接納他。
說到底還是不相信他的喜歡能一直延續,一直熱烈。熱烈延續到即使做妾,她也能沒有後顧之憂,不用費勁討好。
出神太過投入,李清閱差點撞上人。
反應過來猛然往後退了幾步,才沒撞到人家身上去。
看著停在眼前的那雙暗色雲紋靴,李清閱連忙福了福身子向人道歉。
沒有得到回應,她抬頭去看,便對上了一雙冷漠而帶著審視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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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阿歸
那是一張戴著半張玄黑面具的臉, 唇線拉直,緊緊抿著,眼型偏長, 不挑不垂, 冰冷得好似凜凜冬日懸在房檐上的棱。
卻在她抬頭那一瞬間有片刻的碎裂。
李清閱分不清那是什麼表情,總之, 她不認識這個人。
「阿歸……」
喊了一聲, 沒有人應。
雲至心中微沉,轉過身來看那愈走愈遠的背影,寬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根根暴起,面具沒遮住的半張臉稜角分明, 帶著點恍如隔世的悵然若失。
在寧國待了近十年, 這是他遇到的姑娘里最像她的一個。
過了好半晌,渾身脫了力, 五指慢慢鬆了些, 手掌有些細細密密的疼,他吩咐道:「山彥,跟上去查查。」
被喚作山彥的侍衛欲言又止, 深深看了雲至一眼, 才抱拳領命道:「是,殿下。」
自來到寧國, 他便一直跟著雲至,這些年來,每遇到一個長得像小郡主的姑娘世子便要去查一查,結果無一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過去了這麼久,人是死是活都不曉得, 況且女大十八變,就算真遇上了,也難免會錯過。
當年來了寧國後便生了變,王爺王妃都已不在人世,世子又何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尋覓。
可主子的事,不是他一個下人能干涉的。
自在街上見過那姑娘,雲至心緒便完全被牽亂。
若阿歸還在身邊,也得有這麼大了罷。
二人都生著水杏一般的眸子,楊柳葉似的眉毛細細彎彎,櫻唇小而精緻。
若說不同,便是鼻樑上那顆小痣,雲至清楚地記得,阿歸是沒有的。
倒是手腕內側有一紅色胎記,那胎記不大,十分鮮妍。
阿歸身上也沒有什麼別的信物,就是有,這許多年來也不一定還在身上了。真想找到她,恐怕還是得靠那枚烙在腕上的硃砂胎記。
他恍然想起那年元宵燈會,王爺王妃帶著他和阿歸,那是他第二次來大寧。
街上喧囂熱鬧,阿歸蹦蹦跳跳,對一切新鮮事物充滿好奇。
他牽著她,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清楚地知道他們要被留在這裡,再也回不去了。
王爺早已為他們二人安排好了去處,這一路上,反反覆覆同他確認了好幾遍,還記不記得永安侯府如何走,他們不在身邊,要帶著阿歸,好好在寧國活下去。
後來,人潮擁擠中,她竟掙脫了他的手,向一個糖葫蘆商販跑去。
他急忙去追,再回頭,王爺和王妃都不見了。
身穿紅色斗篷的小姑娘站在擁擠的人群里,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遠遠朝他喊:「哥哥,這裡有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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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已到了深秋,李清閱終於換上了一早便備好的秋裝,去給母親請安。
王氏正在縫製一件藏青色袍子,見李清閱,忙招呼她來看。
李清閱有幾分疑惑,「娘做這秋裝作甚,爹不是說得約莫入了冬才回?到時候這衣裳也穿不上了呀。」
抬眼看了看女兒,王氏手中活計不停,抿唇笑道:「你爹昨日裡捎來了信,說不到半月便能提前回來了。」
李清閱一怔,心中有些慌亂,若是他問起來謝知恆的事,她該如何去說,要去找個什麼理由搪塞?還是直接破罐子破摔,坦白自己根本還沒開始施展?
不算太短的時間,她什麼都沒幹成,也不知會不會挨罵。
「明年我們小小便及笄了,等你爹回來,也該好好商議商議你的婚事,早早定下為好。」
李清閱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氏目光閃爍了下,又自顧自說道:「你可知你那庶姐成日裡都在忙活什麼?」
「不知,有一陣子沒見著她了。」
王氏笑了聲,「這小蹄子倒是很有本事,不知怎的竟勾上了謝公子。」
謝公子?和李清嫿?他們二人是如何牽扯上的?
「哪個謝公子?」李清閱手指繞著筐里的絲線,無意識地擰成了一個死結。
王氏這才放下手中的袍子,眼睛微微眯起,帶出幾道細細的紋路。
「還能是哪個謝公子,自然是巡鹽御史謝大人家的次子了。」
李清閱心中霎時一松,有種無事一身輕的飄感,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若是如此,李清嫿便已完成了父親的大半期許,無論妻妾,總歸是同謝家沾上關係了。
日後如何,便是父親的事了。
至於她的婚事……
「小小,發什麼愣呢?」王氏捏了捏李清閱的臉,還當她是在擔心自己的婚事,忙將她的手緊握住,撫慰道,「不過我們小小不必煩擾,你的婚事定比那李清嫿強個百倍。不是非要嫁給王公貴胄便是好,這好姻緣啊,須得你自個兒過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