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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再數三日便極宜出行,這日一早,林文便親自扶著林斕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返回京城。自此除三兩個留在慶平城轉手產業的壯仆之外,這裡便再沒有林家人在。
林斕來的路上泰半時間病得昏沉,回去倒是有了精神看些風土人情。林文憐惜她之前所託非人,不願多加拘束她,又怕她連日趕路會太過乏累,兄妹兩個便在僕從護衛下走走停停,沿路賞風景品吃食,每每都是林斕買了稀罕東西回來,再邀林文一同賞鑒。
這日林斕又買了幾份當地特產的棗糕興沖沖捧著回來卻不見林文的身影,她便忍不住蹙了眉,心中升起幾許擔憂來。
林文乃是林家這一支的長房長子,一向自律極嚴,若無要務每日裡讀書習武的時辰都有定數,這時辰他本該臨窗習字,京中的公務又不會送到不破關來,又有何事能值得他改了多年的習性。
林斕正要去尋林文,不想才剛想出門林文便拿著封信走了進來,揉著額角喚她過去:「阿斕你來,這事也不必瞞你,如意,六殿下他剛過不破關就遇著了流寇,連平國公都失了音訊,這會兒楊將軍已調撥人馬去尋,恰在二百里外代陛下巡幸的二殿下也已趕了過去,我們怕是這幾日都動不了身了。」
第32章 仗勢欺人 幼時情分在,許你入宮做我二……
林斕只覺一顆心猛的被人攫住, 她面色一白,不知何時將棗糕落在了地上,松松繫著的麻繩散開, 滾落一地殘渣。
林文心思還放在手中的書信上, 蹙著眉搖了搖頭:「這回可與先前那次做戲不同,瞧這批流寇的做派手段極肖前幾年朝廷花大力氣圍剿的前朝餘孽,當時說是殘部北逃關外荒漠,如今趁多地更換守將駐軍殺了個回馬槍也未可知。」
平國公乃當世將才,也是排兵布陣的高手,當年曾為顯德帝掠右翼大敗前朝精銳於江野,能讓他及麾下親衛陷入困局的顯然不是一般匪徒。
林文面色凝重, 食指下意識摸索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林斕一見他這個動作瞳孔便是一縮,曉得林文心中定是十分煩躁憂慮,賀芝與平國公所處情況也必定比他說的還要兇險積分。
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頂著手上傳來的銳利疼痛走到桌邊坐下, 為自己和林文各斟了一杯茶, 強迫自己理清思緒:「大哥說的那次做戲, 可是如意在慶平城北面遇襲之事?當時我在劉家耳目閉塞, 只知道如意有驚無險,其他知之甚少, 這一次若是前朝餘孽, 下手怕是比上回兇狠的多, 大哥覺著如意他們平安脫險的機率幾何?都有哪位大人領兵救援?」
林文少時在祖父林老太爺身邊教養,讀了兵書學用沙盤演練時常與弟妹們解說, 因此此時聽見林斕問起軍政事務也絲毫不以為忤,端起茶潤了潤喉便與林斕分說起來:「六殿下前番遇刺只是定下的計謀,平國公與殿下奉陛下之命巡視邊關為的乃是敲打幾個降將, 殿下雖然受了皮肉傷,可是那畢竟是設好的套兒,又有平國公的人一直在旁護著,凡事都有分寸。」
「可這一回卻完全脫離了我們的掌握,」林文面露憂色:「若是我估計的不錯,前朝殘兵當是從玉勒與王當二關之間的黃沙地潛了進來,避開了不破關的斥候及各崗哨的軍士,直插到關內,不知用什麼手段在應南一帶劫了平國公和六殿下。若是他們當真得了手,六殿下應當會成為質子,性命暫且無尤」
六皇子賀芝年少無功,並非前朝的心腹大患,又出身高貴,於諸皇子中也是出了名的得聖寵,對前朝逆黨來說著實是不可多得的好人質。而平國公卻是凶多吉少,畢竟他多智善謀,前朝多位大將皆命喪他手,逆黨絕不會留著他,說不定一擄到人就要拿平國公血祭。
林文知道三弟林斏及妹妹林斕都與賀芝十分要好,他頓了片刻,到底還是牽起林斕的手,將她冰涼的雙手攏在手心,壓低聲音哄道:「不過這都是最壞的打算。平國公與六殿下此次北行身邊護衛的皆是精兵悍將,平國公帶的都是隨他南征北戰的親兵,六殿下那裡也是陛下親自挑出的近衛,個個以一當百,如今逆賊還沒有偽詔發來,應是還不曾得手。」
林斕按住狂跳的心口,抖了抖唇想要微微笑一下回應林文的安慰,卻發覺自己的嘴角已然僵住。她曾在顯德帝的行軍大帳里見過江山堪輿圖,強逼著自己算也能估算出應南與不破關之間的腳程,逆軍絕對是有備而來。
唇上血色褪盡,林斕抬眸定定看著林文,懷著最後一絲期盼問道:「大哥可知二殿下是從何處出發?身邊護衛首領是哪位將軍?」
二皇子賀清屏年後代天子巡幸亦有祭祀北方四季神明之意,身邊按天子出行的規制配了一支護衛軍,若是救援及時、統領得當,確是大有希望救下賀芝等人。
誰知林文這次卻沉默許久,才在林斕漸漸慌亂的視線下嘆了口氣:「二殿下得到消息時人在懷野,身邊的統領是謝娘娘的堂兄,謝家二房的人,怕是不太指望得上。」
林文話說的隱晦,林斕卻是幾乎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平陽謝氏自前朝初年起就是江北第一大族,極重門戶之分,顯德帝登基後幾次皇子血脈高低的流言都與謝家離不了關係。偏偏謝貴妃與貴妃所出二皇子賀清屏都不甚得顯德帝歡心,賀清屏不止一回在世家之間抱怨賀芝等人不敬兄長不守禮法,從小到大沒少找母族出身低微的兄弟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