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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斕心中有些慌亂,聽見賀芝問起旁的事情也忙順著他岔開話:「此一時彼一時,當日雖說他們故作姿態卻又貪財,別的倒不是不能忍耐,我便想著花錢買個清淨,後來日子久了才覺出不對來。」
其實若非離京路上她因趙夫人之故高燒臥床,劉家上下卻待她冷漠薄情,也許她還會再多忍耐些日子才同劉家人翻臉,只是這些話就不必說出來叫賀芝跟著氣惱了。
林斕忽而有些心虛,賀芝卻沒有追問,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阿斕你自幼最是心善大方,手頭難免散漫,就叫那些宵小鑽了空子。」
說到此,賀芝深吸了口氣,神色鄭重而又溫柔的注視著林斕緩緩道:「阿斕,你同我一起回京城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離京千里的小莊子上,有什麼事情我都不能及時幫你。跟我回京城,我以後會一直一直護著你。凡我所有,你盡可用,再也不讓人欺侮你。」
賀芝不知不覺就半遮半掩吐露了心事,為免驚到林斕,他儘自己所能放輕了語調,哪怕說話時不小心咬到了自己口內的軟肉也不敢有絲毫表現,還是趁林斕怔忪的功夫匆匆舔了舔出血的地方,又借著袖子的遮擋擦了擦掌心的汗水。
眼前眼眸半垂羞意乍現的女子便是他的阿斕,他願意每日為她挽發插簪,描眉塗唇。既然他們第一回 見面就想把他帶回家當娃娃,那她總沒有失信於人的道理。
他不是沒想過先裝作情竇未開的模樣哄著林斕一起回京後再圖以後,先前也確是如此打算。可真見到人後,他卻越來越不想再被林斕當作沒長大的孩子一般哄勸。他們本就不是真的姐弟,他已然長大,在悔恨已極的絕望中看著她出嫁成禮,初識相思便知心痛,絕不能再失去她一回。他要做那個能給林斕依靠,跟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賀芝目光灼灼,滿腔情意不言自明。便是林斕一開始心裡還覺得是自己想得多了,對上這樣似有暗流熱涌的執著神色也終於不得不正視賀芝。
驚愕與訝異讓林斕幾乎無法思考,她生平頭一次在賀芝面前張口結舌,你我了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好半晌,她才從近乎耳鳴的症狀中緩過神來,卻更為慌亂的發覺自己心中竟然有一絲微弱的歡喜之意,仿若暗夜中一豆燈火,灼得人雙目發澀。
林斕不敢再與賀芝對視,十指緊緊擰作一團,深吸了幾回氣都無法把如今的賀芝與一直追在她身後的如意合在一處,腦海中紛紛擾擾俱是多年來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最終化作一絲羞慚,還有那一日賀芝在得知賜婚聖旨後滿面淚痕的模樣。
心中泛起了以前從未有過的疼痛,林斕已到嘴邊的話再說不出口。她鼓起勇氣抬頭對著賀芝溫柔一笑,搖了搖頭:「我不能跟你一起回京,我要等我阿爹兄長他們來接。」
第29章 峰迴路轉(1) 不該走的走了,該滾的……
賀芝眸中的殷殷期待乍然碎裂, 仿佛三九寒天兜頭叫人潑了一桶冰水,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即便如此,他還是咬緊牙關站起身, 對林斕鄭重一禮:「後面的話, 阿斕莫要說了。你之心意我已明白。縱然你不肯眷顧於我,我無計可施,可依舊心甘情願伴你左右,只盼你當我方才皆是胡言亂語,還像以往那般待我就好。」
一段話說的顛三倒四,賀芝眼眶微紅,眼神中滿是哀求。他之前一時衝動, 想著自己總與林斕青梅竹馬,這幾日來林斕待他細細品來也並非沒有絲毫情誼,便想著早點與她互通心意, 免得再讓人鑽了空子, 卻沒想到她竟有回絕之意。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賀芝的五臟六腑, 他此刻什麼都不敢再奢望, 只求林斕不要從此疏遠他, 不見他。
林斕卻神色清冷的別開眼,沒有回應賀芝的話, 壓著心底密密泛起的銳痛故作鎮定的抿了口茶, 以免一開口就再難遮掩心中的縷縷情思。
當日她隨母親進宮謝恩, 賀芝跑來求她不要嫁人時她只當賀芝還小,不過是不懂何為婚嫁又不喜分離, 如今才知賀芝早已長大,是她自己愚鈍,竟然自欺欺人至此, 才誤人誤己。
可木已成舟,往事已不可更改。賀芝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她竟心生歡喜已然是對不住陛下和虞娘娘的寵愛,對不住父母多年來的教誨,總不能再由著性子一錯再錯。她既然是做姐姐的,她就該勸著他,有些話賀芝說了便罷,她卻絕不能應他。
深吸一口氣努力硬下心腸,林斕只當沒有聽見賀芝慌張告辭的聲音,盯著手中的茶盅淡淡道:「我是已出閣婚配的婦人,便是和離歸家也自有父兄前來為我主張,若是家中父兄來接,我自會同歸,斷沒有隨旁人離去之理。殿下自幼飽讀詩書,自該正身明理,還請殿下慎言。」
耳畔傳來巨響,似是賀芝帶翻了某樣器具,林斕卻不敢抬頭去瞧,只是在賀芝走過來時連退兩步,垂眸冷淡道:「先前是我思慮不周,這裡房屋狹小簡陋不宜待客,我便不多留殿下,還請殿下早日歸京,以免陛下和娘娘日夜牽掛。」
說完,林斕壓著眼中濕意吩咐左右丫鬟送客,自己則快步離了花廳,即便賀芝在後連聲喚她也不曾回首。
賀芝倒是想追上去求林斕莫要趕他走,可哪怕他面色難看又是要挾又是懇求,林嬤嬤也只是苦笑著搖頭,不肯放他過去,口中還幫著林斕勸他:「殿下您這是何苦來哉,您走吧,莫要為難我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