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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鑑於平國公與賀芝二人都是歷險歸來,即使林斕心裡不住腹誹老小孩、煩人精,塢堡大門敞開的時候她依然掩飾不住面上發自心扉的燦爛笑容,驚得兩三年沒從林家人身上得著一個好臉色的平國公險些墜了馬。
平國公正了正身子保住了名聲,下一刻急忙動作瀟灑的下馬緊走幾步扶起了欲行子侄之禮的林斕,咂了咂嘴:「阿斕,嘿,要不是六小子我都忘了你的大名了閨女,今兒你這塢堡守得不錯,走走,帶叔叔和你兄弟去喝一杯暖暖身。」
林斕眼皮一抽,還是溫柔的應了聲是,吩咐管事將二人麾下的兵士都請下去梳洗吃喝,又親自領著平國公與賀芝兩個往正廳去,阿玉在前提燈,阿月則飛奔去廚房傳話。
平國公步子邁得大,日日在大營里跟軍漢們操練也不覺得,等他回過神來想起身邊的人是老友家嬌滴滴的閨女時早就穿了大半個院子,他不由尷尬的摸了摸鬍子,正想安慰林斕幾句,才發覺夫人女兒口中「嬌美若春池柳」的侄女走得怡然自得面色紅潤,並無半分狼狽。
他咂了咂舌,又見往來伺候的丫頭們也都是一身戎裝精神抖擻的模樣,終於在長輩的慈愛之心外又對林斕生出了幾分純然的欣賞,情不自禁對另一側的賀芝瞟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弱雞崽子」。
賀芝這會兒滿心都是重見林斕的喜悅和自己一身煙燻泥灰血污汗臭的懊喪,一會兒恨不能林斕眼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一會兒又恨不能林斕根本看不見自己,正矛盾糾結得無以復加,突然就挨了平國公一聲嫌棄,整個人都懵了一瞬,一聲「老匹夫」都到了嘴邊又險險咽了回去,梗得翻了個白眼。
林斕不知這兩人鬧得是哪一出,卻從平國公的神色語氣里覺出了他對賀芝的欣賞與愛護,忍不住別過臉微微一笑。
一向最難纏的林家侄女給了自己大笑臉,一直上躥下跳的臭小子挨了罵不還嘴,平國公這會兒心裡真是比剛才親斬了敵首還美。可惜還沒美多久,他剛邁進正廳就看見有兩撥丫頭各自捧著面盆銅壺澡豆等物躬身等候。
平國公電光火石之間就回憶起了他與林相帶兵歸營時也是擺出同樣陣勢等他們自投羅網的嫂子羅夫人,寬闊壯碩的肩背一縮,氣勢立即就短了一截,幸而他還記得今兒面前的是林斕這個晚輩,才撐住了身為長輩的體面,黑著臉淨了頭臉和雙手。
等他們二人都勉強洗出了個人樣子,林斕才端起一碗熱熱的暖胃湯水,笑眯眯開口:「之前聽說馬叔叔與六殿下遇險,我心中一直擔憂不已,如今你們平安歸來實在開懷,我先敬大家。」
平國公看著手邊熱氣騰騰的湯水直接皺了臉,心裡默默數過自己離那個捧著酒瓮的丫頭還隔了三碗湯的距離,也只得苦中作樂想著侄女總比嫂夫人寬宏,不情不願的端起碗一飲而盡。
他為了早日喝到那聞著就醇厚的佳釀悶頭喝湯,一旁的賀芝抿了抿唇,趁平國公不注意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斕一眼,儘量鎮定自若的說道:「其實也算不得兇險。馬叔察覺了那些逆匪的埋伏,我們當時是將計就計,讓守軍和各地誤以為我們下落不明也是怕打草驚蛇。那群人確實有些本事,直到今夜剿滅了這一波餘孽,才算是基本清理乾淨了。」
其實他們原可以在逆匪與塢堡守衛交手之前就將人圍住,不過平國公遠遠看著覺得塢堡主人調度十分得當又居高臨下占盡地利,他們大可以等一步再出手更加便宜,才多等了那一會兒。
只沒想到塢堡里竟然是他的阿斕。
賀芝又自以為隱蔽的偷偷看了林斕一眼,只覺熒熒燭火下他一直一直記在心中的女子已綻放風華,光彩炫目,確是萬中無一,令人衷情又令人敬佩。
林斕清清楚楚感受到了賀芝的殷殷眼神,只能借著湯碗遮掩面上的熱意,故意避開賀芝的目光看向平國公,含笑問道:「方才聽說外頭有人箭法精妙連發連中,不知是哪位俊傑?」
平國公被湯噎了一下,似乎絲毫沒注意到兩位小輩之間的微妙,順了口氣才滿不在乎的回道:「也就是你叔叔我年紀大了夜裡瞧不清楚,不然哪裡輪得到年輕人逞威風?這才到哪兒呢,就敢稱精妙。」
說完,平國公終於抿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好酒,然而他先前吃的湯分量太足了些,他沒喝幾口就只能無奈放下酒盅,恰好一陣倦意上涌,乾脆扯著賀芝的肩膀一起去剛收拾出來的院子的歇息去了。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修整一新的平國公與賀芝一行就急行軍離了塢堡。他們掩去行蹤誘敵數日,如今大功告成自然要回去處理妥當後續之事,京中顯德帝也等著他們親述經過。而林斕這一回只派了管事相送,自己則睡到日上三竿,沒精打采的過了一整日,直到兄長林文趕了回來才好些。
京中顯德帝也很快收到了飛鴿傳書,得到了賀芝與平國公皆安然無恙的消息,連日陰雲密布的賞心殿裡這才雨過天晴。
顯德帝閱完飛報連聲道好,聖心大悅之後也有了心情去御花園稍作歇息的心情,順便偶然遇上了近一年正可心的孫美人。
孫美人年方二八,年前才養下了九皇子賀偲,嬌媚又丰韻,在顯德帝身邊頗有臉面,也十分敢開口,見顯德帝心情舒暢便嬌笑問道:「陛下總算不黑著臉了,可見總算是有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