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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賀芝,林斕眼中便盈滿了笑意,看得林相眉頭緊鎖,顯然是猜中了林斕心中正念著的那個人。
林斕眨了眨眼,對林相比了個撫平眉心的動作:「不過有一樁您說得極是,這世間萬事講究個緣法,我雖心悅如意,他若是變了心換了主張,我自然也斷了情思,只當自己一片真心餵了惡狗,斷不至為他瘋癲。」
「只是在那一日之前,我卻不應拿莫須有之事閉鎖心房,而是應當還君以瑾瑜,與他攜手同心,才不至負了他赤誠之心。」
林斕想起自己一波三折的終身,忽而半垂著眼眸露出個清淺的笑意。
當年初識楊鶴鳴,楊鶴鳴生得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貴氣十足,偏生對林斕格外顧念,連他的親妹妹楊靜姝都要退一射之地,又有那樣可憐的身世,林斕也覺著該尋個看重自己多些的,便在楊靜姝幫著傳話時點了頭。
結果才剛剛開始過六禮,楊鶴鳴偷偷養在城外莊子上的外室就得了人指點,當街尋到了林斕,苦苦哀求,親事自然就此作罷。
慶國公楊泊遠登門求了幾回皆不中用,也就徹底跟林家成了仇,顯德帝那邊又挑中了林斕,同林相商議著想把她聘給三子賀朱。
林相於後宅之事知道得不甚詳細,林斕卻知賀朱早就與陳家的表妹通了心意,如何願意做這個惡人,白白拆散一對有情人。她同林相一說,林相便婉拒了此事,使得顯德帝準備的一肚子勸說陳皇后的話都沒了用武之地。
後來謝家有意使下作手段幫著二皇子賀清屏強作親事,林相斷然相拒,林斕還趁機帶著人把謝家兩個郎君捆起來一頓好打,兩家當時鬧得不可開交。
再之後便是劉家。
林斕經了楊鶴鳴那一遭,又見識過了謝氏子弟與賀清屏這位天潢貴胄的手段,便對所謂翩翩佳公子生出些不以為然,因緣巧合之下聽說了劉文杰在酒宴上剛直不阿駁斥謝氏輕浮子弟的言語,便覺此人品行尚可。
劉家有軍功,劉侯當時又是一副忠君的耿介模樣,劉文杰又多有不以出身論英雄、且論今朝的言談,林斕本就覺得親事擾人的很,聽說顯德帝期盼世家與寒門新貴互通姻親,又聽了父兄於時務的諸多考量,便順水推舟應了劉家的求娶,卻不想劉家父子在外在內兩幅面孔,只當女眷娶進了家門便任由他們磋磨,直如揭了麵皮的惡鬼。
當時林斕心中有失望有噁心也有憤怒,與劉家人對峙時卻不會心傷,直等到帶人搬出劉家後聽到賀芝的肺腑之言,林斕才知曉自己一直以來錯得有多離譜。
夫妻是一世共枕之人,豈能如她先時那般草率行事?不過誤人誤己罷了。
當時有許多事未必當真看得開,可回到京城,有了家人相伴,又有賀芝百般示好,林斕才覺心中當真放下了前塵舊事,就連曾經最是在意的楊家兄妹,再憶起時也不過一笑置之。
林相撇了撇嘴不肯說話,羅夫人卻笑得十分欣慰:「娘的阿斕只要歡喜,娘便覺得好,你跟如意都是極好的孩子,這次定能順順噹噹。」
林斕最愛聽這話,聞言立即笑眯了眼:「阿娘說的很是,女兒這回定會諸事順遂,不會再叫阿爹阿娘操心擔憂。」
林相心中酸溜溜的,可他也知道賀芝當是女兒的歸宿。他雖已為女兒定過兩回親事,卻也還是第一次在女兒的眼中見到這種光彩,那種即將與所愛之人相守的歡喜之意灼得他也情不自禁想要露出幾分笑意,只能強行按捺住。
他不說話,林斕便小心翼翼挪動雙腿換了個坐姿,對著羅夫人軟聲撒嬌:「阿娘!祖父前日不是捎信回來說是不日就要到了?咱們家也開個宴吧,到時候把如意也請來,讓祖父也瞧瞧。」
林斕幼時由林老太爺養大,祖孫情分十分深厚,林斕便想叫祖父看看她的心上人。羅夫人也覺得此事極好,不理連連輕咳的林相就定下了此事。母女二人正說到興頭上,外頭突然有腳步聲傳來,門帘尚未捲起就聽到下人報喜之聲。
「老爺,夫人,姑娘!咱們老太爺和顏家六房一同結伴到了關定縣,傳信回來說明兒就能進城呢!」
這樣天大的喜事,郭管家也不用其他人跑腿,自己親自喜氣洋洋過來報信,林相等果然大喜,連聲吩咐叫賞,又讓人叫三個兒子早些回來。
林斕笑眯眯聽了一會兒,聽林相羅夫人二人將諸事安排妥當了,還不忘促狹地招手讓阿玉過來,讓她快些尋人傳話給大哥林文。
她大嫂一家終於來了京城,長途跋涉諸多勞頓,怎麼能沒有半子登門拜訪?
第76章 此消彼長 命好之人
林老太爺帶著長房的一對侄孫一路遊山玩水, 又到幾處鍾靈毓秀的自然造化之地拜訪了幾位不問世事安心頤養天年的老友,足足將兩個月的路程延至四個月,抵京時市井之間多已換上了輕透衣衫。
林、顏兩家車隊匯做一處, 又帶了林老太爺一路上添置的許多物件兒, 首尾足足有一里多長,林文與顏家在京僅存的一房的嫡長公子顏戎帶著家丁僕役打馬迎上當先兩位護衛頭領時,林老太爺的馬車還在半里之外。
顏家式微日久,如今承嗣的顏戎之父算起來與前朝時的嫡長一脈不過是同祖,可惜顏氏在戰亂中子孫凋敝,承重一房盡皆橫死,曾經赫赫揚揚的顏氏嫡支六房只餘下了幾個老弱婦孺, 與林文定下親事的嫡六房幼女顏椿娘此番攜弟弟隨母上京完婚,也只能去信給京中僅存的一房親族,暫住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