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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慶平城時不肯受劉家擺布也好,直言拒絕賀清屏也罷,甚至一路南歸平安返家,這一步步憑藉的都是疼愛她的家人。林斕覺得自己話說得都還算謙虛,能如此為女兒打算的父母放眼朝堂都無有出其右者。
羅夫人卻還強撐著啐了林相一口:「要不是那個老東西,我兒樣樣出色,怎麼會挑了那麼一戶不入流的無賴人家!」
「阿娘,」提到此事林斕心中也覺不自在,卻不是對林相不滿,她不由嘆了口氣:「這事兒不怪阿爹,卻是該怪我自己多些。」
「當時謝家明里暗裡幫謝娘娘遞話,其意無需多言,您和爹不肯,我自己也不願,後來慶國公府那邊又出了變故,阿爹說起朝中大事,咱們是都聽著的。」
「陛下春秋鼎盛,正是一展抱負之時,那許多人卻已經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別說爹看著不像話,就是我,也不願去趟這一趟渾水,是以爹問我願不願低嫁安穩度日,我自己便是願意的。」
世家與新貴之間的傾軋不過剛剛開始,林家雖風光無兩,夾在中間許多事卻也是左右為難,林斕聽多了父親兄長議事心中已隱約生出些念頭,猜測這些開國的有功之臣不必等百年之後怕是就要折損大半,她當時也實在不想因婚配而捲入其中。
「阿爹選了幾戶人家,會挑中劉家是我自己的意思,」林斕說到此不由暫時忘了心中壓著的那些風雲變動,面上有些難為情:「我覺著劉家門第不高,要借著阿爹的勢才能坐穩爵位,家中定然要對我以禮相待,那人本身又不甚出彩,瞧著忠厚老實,便覺著他應該不會有什麼風流韻事,總能讓我舒心度日,誰知道皆不遂願,實在是我不懂人心看得太淺。」
林斕難過垂眸,趴在羅夫人懷裡淺淺嘆了口氣,實在是氣自己識人不明,心疼的羅夫人摟著她連聲安慰:「我的兒,你才多大點,哪裡能懂那些人的醃髒心思!是娘的錯,娘沒給你相看好,也怪你爹那個老東西,你不懂,他也不會識人了不成?」
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又被妻子咬牙提起,興沖沖從官衙趕回來看女兒的林相腳下一頓,祈求的看了一眼目露嫌棄的羅夫人,試探著又往裡挪了一步。許久沒見女兒,他便是頂著妻子噬人的神色也想過去親手摸一摸女兒柔軟的發心。
賞心殿裡,另一位父親卻後退了兩步,苦惱的看了眼青松似跪在地上的兒子,撓了撓臉又問了一遍:「如意啊,你說你想娶誰?」
「兒子想娶阿斕,林相林文若先生的獨女林斕,」提到林斕的閨名,賀芝眼中自然而然升起幾分笑意,肖似母親虞美人的面龐仿佛有微光浮過:「還請父皇成全。」
第38章 個人心事 我賀芝就是餓死,也不會對我……
父子兩個才父慈子孝的說完了正事, 賀芝就來了這麼一出神來之筆,以至於顯德帝下意識看了眼一旁躬身侍立的張明明和他身後掛著的佩刀虎吼。
可對著面前賀芝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他還是有些下不去手, 只能深深嘆了口氣, 搔了搔頭髮抱怨道:「你說說你,長得這麼像你娘做什麼?打都不好下手。這要是換成你三哥,嘿。」
顯德帝當年在鄉下經常被太后打得滿山跑,自然也不覺得老子打兒子有什麼。諸位皇子裡,又以陳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賀朱挨打的次數最多,經常父子兩個話不投機就是一番棍棒開導。
倒不是顯德帝不疼愛這個唯一的嫡出皇子,只是因為他是外貌身型最肖顯德帝的一個, 小牛犢一般結實又耐打,格外的心寬皮厚,許多道理講不通卻是一打便悟。而顯德帝對著如此肥壯的兒子也少了許多擔憂顧忌, 下手便痛快許多。陳皇后倒是屢屢為此事同顯德帝爭執, 更有兩回氣急之下撓破了顯德帝的臉, 可賀朱自己渾不在意, 陳皇后也無可奈何, 只能隨他們去了。
而賀清屏與賀芝則是年長些的皇子裡挨打最少的兩個。賀清屏是因為自幼身體虛弱,生的足足比同歲的賀朱矮了一頭, 賀芝卻是因為從小生的太好。
用顯德帝當年酒後失態的話來說, 如意生的那般嬌, 哪個當老子的捨得打?像賀朱從小就知道六弟撒嬌才最靈驗,而他撒嬌只會吃到老拳。
等賀芝也長到了跟兄弟和屬臣子弟打架毆鬥的年紀, 一樣是破了嘴角磕了油皮這樣的小傷,落在賀芝臉上便格外的招人心疼些,顯德帝便順理成章理所應當一般從輕處置了。畢竟臣下怒氣沖沖的告狀說皎花似的六殿下打得他們兒子滿身是傷, 就是比不得熊似的三殿下打了人家兒子來的令顯德帝信服。
想想自己曾經安撫幾家臣子,拍著胸脯說等老六長大了就好好打幾頓長記性,顯德帝摸著自己新蓄的美髯就有些心虛,不由又瞪了賀芝一眼:「就會給你老子找事!一看就是從小揍的太少!」
一聽就是虛張聲勢,賀芝動動腿換了個舒適些的跪姿,便面無表情的抬眸,不甚恭敬的瞄了顯德帝一眼,不冷不熱頂了回去:「您要是捨得,兒子這就給您補一次?打完了您別忘了給我找媳婦兒。我歡喜了阿斕這麼多年您跟母妃都無人為我主張,要是再丟了,我就去寺里敲木魚,您順便連養兒子孫子的錢都省了。」
說到這裡賀芝就分外怨念。他傻,他愚笨,他心悅阿斕卻懵懵懂懂一無所知,可他父皇母妃都是過來人,竟然還能歡歡喜喜把阿斕嫁了,差點把他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