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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封為壽王眾人都無異議,含章殿內便依舊一片肅穆,可當張明明尖聲誦讀二、三兩位皇子的封號時,殿中卻猶如沸水入滾油,登時炸了鍋,不少臣工都忍不住左右張望,頻頻與親近之人打眉眼官司。
陳家幾位老爺倒還算鎮定,陳三老爺面上剛湧上些許喜色就叫陳大老爺淡淡一瞥盯了下去,陳大老爺則自始至終都是一副謹遵上諭不悲不喜的模樣。謝家幾位老爺肚量卻淺了不少,除謝大老爺面色平穩如初之外,餘下幾人都多少露了些許頹色在外。
顯德帝高據龍椅之上對下頭的騷動不置可否,張明明便繼續不緊不慢地讀著聖旨。眾人聽到最後也只有嫡出的三皇子得了二字封號,再看向陳家人的眼神便熱切了許多。
二皇子賀清屏及其母族前幾日見惡於君王,封號不上不下已是有跡可循之事,可餘下幾位都只有單字封號,便可見嫡出的地位。
幾位動了其他心思的大臣心生悔意,一向維護中宮正統的則面露喜色,還有如林相這樣只盼社稷安定的置身事外,顯德帝垂眸一一望去,只覺這慾念催生而出的人間百態果然頗有意趣,不由玩味一笑。
不論眾人心中如何作想,當日下午六位皇子便按著排行一一到賞心殿謝恩,顯德帝也一視同仁,賜下了同等規制的宅邸與數額相當的銀兩,並不曾厚此薄彼。
封爵事畢,顯德帝數日子一般等了三日,才分別下旨為慶王賀榆與端王賀芝賜婚。賀榆之正妃便是他母妃王妃一早相中的娘家侄女王蓮華,而賀芝則配了林相之女林斕。
賀芝對林斕的心意前朝後宮皆知,前幾日林相乘夜色入宮一事也有許多人看在眼裡,是以高門之中不過笑一句少年情熱,嘆一聲林家煊赫也就過去了。
平民百姓之中大吃一驚的人卻有不少,畢竟林相愛女前番出嫁時候的排場至今尚有人津津樂道,還有那等愛笑她和離境遇悽慘的,誰也沒想到一轉眼她又要去嫁皇子,一時都城內外議論紛紛。
有那酸腐之人大罵林斕無恥婦人,斥這世道綱常敗壞,也有人因此而活了心思,覺得既然林氏女能嫁皇子,那旁人雖不如林氏門楣高貴,和離寡居之婦許個一般人家總不為過。
京中物議自有人上報朝廷,少不得有那與林相不睦之人窺探顯德帝心意,後見顯德帝都不過是一笑置之,又輾轉聽說了些許「再嫁之女與貳主之臣」的比喻,才都漸漸歇了心思,不再盯著林斕與賀芝的親事。
賀芝的端王府只與林相府隔了兩條街,原是前朝的一處園林,構造精妙且占地不小,先前幾家有幾家為這座宅邸求到御前,自然也極合賀芝的心意。
等張大寶親自盯著人把端王府內外粉刷修葺一新,賀芝便舔著臉下了帖子到相府,想要請林家人到王府檢視一番,「看看還有哪處需的增減一二」。
帖子雖未指名道姓,羅夫人卻一見就明白了這少年郎的心意,含笑遞給了林斕,看得自詡臉皮厚實的林斕也露出了幾分羞澀。
「阿娘何必故意打趣我,他這不明不白的,誰知道是要請哪一個?」林斕理直氣壯地撇撇嘴,自己卻先撐不住笑了:「再說才新粉的牆,味道沖的很,誰要去。」
賜婚聖旨已下,他們是過了明路的未婚夫妻,林斕再提起賀芝時比起先前又大方許多,用林斏嘴欠的說法,「真不似個女兒家」。
知女莫若母,羅夫人忍不住睨了林斕一眼,輕輕戳了她額頭一下,挑破了她的心思:「那就是覺著王府不好,要另找個去處見見如意了?」
林斕點了點頭,絲毫不見忸怩,坦然回道:「我也有許久沒見著如意了,正巧之前我跟他常去的戲苑又排了新戲,我想與他一同去瞧瞧。便是戲不好聽,那處的湖景也是極好的。」
自接到聖旨那日起,家中人人都覺得事已落定,羅夫人翻起帳本冊子為她重置嫁妝,還在路上的林老太爺接著信據說也加快了行程,可林斕卻總覺得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仿佛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也是因著心中的這一絲不安,讓她分外想見賀芝一面。
羅夫人垂眸不語,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晾了林斕半日,等她灌了三五盞茶入腹,才終於撐不住笑了一聲,點頭應了林斕所請。
可惜那一日雖日麗風清,花穠樹深,林斕的一腔好心情卻叫幾個不知所謂之人毀了。
為了給賀芝一個驚喜,林斕特意比約定的時辰早了三刻,打算先帶著丫頭過來布置一二。不想她正臨窗賞景,聽湖心歌聲渺渺,隔壁卻有人非議於她。
一個還稍嫌稚嫩的少女嗓音尖利的說起幾位皇子正妃人選,頗為不忿說了二皇子妃德不配位之後,便提起了林斕。
「名門之後卻自甘下賤,放著多少俊彥不挑卻要配個鄉野莽夫,如今還借家勢又嫁一回,這樣厚的臉皮倒是曠古爍今,不然換個稍微有些廉恥的,怕是回京的路上就上了吊,哪裡還敢回來辱及祖先呢。」
林斕面上的笑意一凝,正要抬手讓阿玉出去瞧瞧是哪一家的閨秀如此有見識有骨氣,隔壁卻又傳來一聲怒斥,比先前那位聲音還高些。
「放肆!妄議他人,不辨是非,胡言亂語,這便是你的教養?」
聲音溫潤,正氣凜凜,林斕稍一思量,便想起了這位故人。正是那位被她特意「失手」,同外室一起落馬滾了一身爛泥的慶國公府大公子之胞妹,楊靜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