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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皇后塗著丹蔻的小指微翹,冷冷睨了謝貴妃一眼,略略拔高了聲音:「畢竟本宮若是有這麼個嫡親的侄女,怕是羞得三年不敢開宮門,又哪裡在意在外是個什麼坐次?子不教,父之過,家中出了喪門的禍星,要是再連累了闔族的名望,怕是死了都無顏面去見列祖列宗,貴妃你說可是?」
謝貴妃早已從謝大老爺捎來的口信中知曉了謝吉光做下的好事,卻沒想到陳皇后當真會撕破臉面如此發作於她,這一會兒她氣得頭一陣陣發蒙,偏又確實不占理,直叫陳皇后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陳皇后罵過謝氏滿門,又目光森然盯上了王妃,玩味的笑了笑:「貴妃母家家門不幸,王妃這兒倒是有樁喜事。前兒你想給老四說你的娘家侄女,讓他們表兄妹親上作親,今兒陛下又想把你另一個侄女賜給老二為妃,你說你這算不算雙喜臨門?」
王妃失寵多年,在宮中一貫十分尊重陳皇后,聽著陳皇后指名道姓明褒暗貶的話羞得頭都抬不起來,回話的聲音連左右的李妃和虞美人都聽不太清,而那邊謝貴妃乍聞賀清屏親事已定,整個人如遭雷劈,盯著陳皇后的模樣仿佛要將她剝皮拆骨。
陳皇后其實根本不在意王妃答了什麼,也懶得理會謝貴妃那副怨天尤人的樣兒。她神色疲憊地垂眸瞧了會兒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便看著眾人語氣漠然的訓道:「天家為萬民敬仰,後宮需為婦德表率,本宮自認待爾等尚且公正,也望諸位好自為之,常思己過、約束親朋,莫要再做下寡廉鮮恥之事,丟了尊嚴風骨,令人不齒。」
說完,陳皇后靜靜起身,面無表情打量了謝貴妃片刻,便由人簇擁著進了後殿歇息,留下一眾宮妃面面相覷,而謝貴妃身子晃了晃,終於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慌得伺候她的兩名宮女驚聲尖叫。
陳皇后在裡頭將宮女的叫聲聽得清清楚楚,不屑的撇了撇嘴:「謝氏也是經年的世家,出過多少驚才絕艷的人物,誰想傳承至今倒叫這麼個東西也姓了謝,難怪一代不如一代,養出來的女兒只會些齷齪伎倆,下三濫的東西,竟比賣笑的舞姬都不如。」
口中明明罵得是謝氏,陳皇后說到後來自己卻也漸漸灰心喪氣,神色莫名頹然寂寥。她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嫌棄皇帝寵愛不入流的舞姬,總覺那些新進宮的寒門女子難登大雅之堂,可這些堂堂世家女子,其言行舉止,又何曾對得住血脈門楣?竟連廉恥節義都不顧了。」
陳皇后平生最厭寒門庶族,教養子女時也常將出身門第掛在嘴邊,不然也不會硬壓了虞美人的位分,拔了不甚得顯德帝喜愛的王妃上來。
可誰又能想到,事到如今,那教坊司里出來的骯臓之人倒是規規矩矩抓不到錯,反是那名門淑女坑了她珍寶一般的兒子呢。
第51章 大郎,該吃藥了 偏心一時爽
許是在窗口處坐的久了些, 陳皇后午後不過略吃了幾口雞湯麵便嘔吐不止,驚得慧明等慌忙請了太醫來,一把脈方知是風寒引發得胃疾, 除了一日兩次服藥外還要清淡飲食。
陳皇后自幼身體強健, 近年又常習五禽戲,連頭痛腦熱的時候都少,猛地生了胃疾著實令眾人心中驚悸,慧明也顧不得陳皇后的冷臉,偷偷讓人去賞心殿處報了訊。
顯德帝與陳皇后夫妻多年,深知她最重氣節體面,絕非借病邀寵之人。一聽張明明稟告陳皇后有恙, 他就放了賀朱與陳家諸人過去探望,一併賞下若干藥材補品,又允諾自己稍後便到。
賀朱再魯直也明白顯德帝沒有立時過去是想讓他們先與陳皇后說說話, 謝恩告退時難得真情實感的頌了聖明, 引得顯德帝額角亂跳。
可惜不論是賀朱還是陳家諸人都在坤儀宮外吃了閉門羹, 最得陳皇后倚重的慧明親自守在了門口, 任是賀朱與陳大老爺兩個或硬或軟說出花兒來, 慧明也只苦笑行禮,道是娘娘此刻只想靜養, 不見人。
其實這還是慧明身為下人不敢直言, 陳皇后的原話分明是「若想一氣逼死了我, 他們只管進來」。慧明雖是陳家的家生奴才,心裡眼裡卻只認陳皇后一個主子, 當然不會為了任何人惹得陳皇后動氣。
陳大老爺等人還罷了,賀朱卻是鬧著不肯走,最終還是安華公主得知消息急忙從宮外趕了回來, 賭咒發誓自己一定能見著陳皇后的面勸她消消火氣將養身體,才勸得賀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賀朱一走,原本跟在他身後也堅持要到陳皇后身前侍奉湯藥的陳六公子也只能最後瞧了安華一眼,怏怏出宮去。
早在安華拿自己的身體混說發誓時,慧明便讓小宮女飛跑進去報信,果然賀朱等一走,陳皇后便傳話讓安華進去。
安華此時也顧不得公主的威儀,提著裙擺就小跑進了陳皇后的寢殿,直接矮身側坐在了陳皇后床前的腳榻上握住了她的手。
「母后的手怎麼這般涼?可是不夠暖?要不要讓人取手爐來?」
連珠炮似的問了幾句,安華忽而吸了吸鼻子,俯身輕輕將臉頰貼在了陳皇后微涼的手背上,呢喃道:「您怎麼突然不舒服,我在外祖母跟前都要嚇死了。都怪哥哥,要不是我打不過他,剛才就打他個烏眼青。」
陳皇后呵斥安華的話都到了口邊,覺出手上的點點濕意後卻不禁一怔,沉默半晌後終於軟了口氣:「我不礙事,可你是堂堂公主,腳榻這等地方哪裡是你坐的,還不快到床上坐著?你也知道我叫你哥哥氣著了,還不快聽話。」